去一樣,沒有半點衰老的跡像,倒是人,發瘋的長大,許多夢想,都完蛋了。他踟躇著,站在街邊,對著那盞昏昏的油燈,細細打量燈下的人影,心頭無比酸楚。離開,或者留下,這是一個問題。
唯一不能捨的只有梁可可。
對著明窗,他打了兩下口哨。沒有動靜,又打了兩下,門吱呀一聲開了。連小天欣喜若狂,招招手,示意她出來。她不敢,東張西望,害怕之下,臉白得像一塊水晶。連小天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去,扛起她就跑,她不敢叫,生怕被人發現。
背後傳來一陣咆哮:“渾小子,你……你……不歸,拿菜刀來,你婆娘跑了。”一道影子,拖著長長的扁擔,狂追不已。
“原岳父追原女婿,這真是世上少有的怪事。”
梁可可趴在他背上,完全不當回事,說:“爹生氣了。”生氣不奇怪,生孩子就奇怪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綁架舊情人,就要逃,天有多寬,地有多遠,就走多遠。
連小天建議梁可可:“老太婆,我們私奔吧!”
話剛出口,背後又湧出一幫人來,全都提槍掄棒,吆喝成群,等到了近處,領頭的是金不歸,後面跟著王老頭子,二位先鋒氣得頭髮都在發抖,口中大罵“兔崽子”,眼裡有殺人的兇光。連小天見對方人多勢眾,抱起梁可可亂滾,直往坡下而去。由於起動速度太慢,不幸後背中了幾招,痛得直咬牙齒。梁可可抱著他的脖子,咯咯直笑。二人拐過一道山坡,躲進草叢,大氣不敢出一口。虧得地理環境複雜,連小天才擺脫追兵,拉著梁可可,往城中奔去。
“還好,他們沒追來,不用怕了。”連小天說。
“追來也不怕,老天派我來保護你,我不會讓他們傷著你的。”一說完,便哭得驚天動地,粉拳敲在連小天胸口,滿是抱怨。連小天無計可施,想勸又沒有說辭,只好任打任罵。“死沒良心的,臭沒良心的。”
連小天揹著她單薄的身子,勸道:“累了麼,累了就休息下,呆會再哭。”
梁可可擺出國母的姿態,教訓道:“哪有你這樣的,居然還讓我哭,太沒良心了,我要把你的耳朵擰下來。”教訓一完,報復的慾望也沒了。燦爛一笑,忽又沉默了,淚珠默默地流著。連小天這下可慌神了,無聲的淚,才是最傷心的。
“我等你,等完初一等十五,你老不回來,我爸見金不歸家底厚,便將我許了他。”
連小天心頭涼涼的,講不出半句話,捉住他的手,緊緊握著,月光下,只見她手臂上滿是青痕。他憤不可遏:“金不歸乾的嗎?”梁可可點點頭,淚水撲簌簌的落下。連小天抱住她瘦小的肩,安慰說:“再也不放你回去了,不論誰,我都不娶,我就娶你,我跟定你了!”
梁可可擦乾眼淚,點了點頭,說:“我很不討人喜歡對不對,一見面就哭。”
“恩,很不討人喜歡!”連小天故意皺了皺眉頭,捏捏她的臉蛋,“看到你哭,就想多掐你幾下。”
生命是一張白紙,人生才是文章,而梁可可,無疑就是文章的標題。
路邊賣豆漿的,已經不在了,換了個賣糖水的。小時候常常翻來翻去的圍牆也倒掉了,磚頭一地,一眼望去,全是黑糊糊的。兩年多不見,人在變,世界也在變,只是,人變的速度快於世界。在眾多的法則中,這條最為殘忍。走在街上,瞧見街邊的乞丐,梁可可總會抹淚,然後傻傻地問連小天:“大家都可憐,不只我一個。你看這小乞丐,滿街都很吵,他卻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好像別人都是石頭,跟他無關。”多少年了,憐憫人的習慣還是沒變,也許,這是唯一沒有變的。
女人的心思,能懂一半,就是天才,全懂的,大約只有神仙:“你哪裡可憐,你還有我。”邊說邊伸出衣袖,替梁可可擦乾眼淚。這傻丫頭,只曉得可憐別人,卻從不可憐自己。
梁可可一抬頭,燦爛一笑:“我是不是很傻,碰到這事也哭。”連小天點點頭,承認她傻,結果招來一陣粉拳。
從東廂過去,有一條暗路,七拐八拐的,兩邊全是民房。很黑,很暗,住的全是窮人幫。小時候,每天回家,連小天都得從暗路經過。當年的小毛孩也特兇,稱王稱霸,連路也霸了,不讓過,除非交半個饅頭才放行。那時連小天7歲,個頭比一般人矮,沒有饅頭,只有拳頭,每天回家不是鼻子流血,就是眼睛紅腫。他喜歡打架,因為他覺得,這不是打架,是戰鬥,打不贏,就我死他們活。路越來越黑,混混的級別也越來越高,後來居然有使菜刀的,提著就砍。梁可可怕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