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心中明瞭。襄陽王是昭帝的異母兄弟,在朝中也是老一輩的宗長。襄陽有幾處鹽礦,產量頗豐,襄陽王此舉,無異是拿朝廷改革巴郡鹽政做文章,以濟私分肥。&ldo;濮陽王大方,只怕朝中受他恩惠的人不少,心存妒忌者亦在所難免。&rdo;顧昀將奏章放回皇帝案上,緩緩道。皇帝冷哼一聲:&ldo;大方?巴郡鹽利多落入了他庫中,自然大方。&rdo;他說著,站起身來,伸展伸展腰肢,片刻,踱至殿前。&ldo;甫辰。&rdo;顧昀抬頭:&ldo;臣在。&rdo;&ldo;只須一戰。&rdo;他望著外面的景色,緩緩道:&ldo;我只須一戰,必將巴郡收入彀中。&rdo;顧昀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漸漸凝住。馥之正在室中照看姚虔,忽聞家人來報,說謝昉前來探望。她忙出去迎接,到了宅前,只見謝昉已經下車,旁邊立著謝臻。姚虔的病情眾人皆已知曉,行過禮,各自面上皆有憂色。&ldo;少敬現下如何?&rdo;謝昉問。&ldo;叔父已醒來,剛用過粥食。&rdo;馥之道。謝昉頷首。馥之稍稍抬眼,謝臻在一旁看著她,神色微沉。寒暄兩句,眾人不再多言,馥之引謝昉父子隨自己走入宅內。寢室中,姚虔正靠在軟褥上閉目養神,聽得聲音,睜開眼睛。&ldo;伯明來京中不易,如何總往我這處來?&rdo;姚虔精神不錯,向謝昉微笑道。謝昉見他這般神色,亦是欣喜,在榻旁坐下,莞爾道:&ldo;少敬府中茶甚香,我每來此飲過,總覺難忘。&rdo;姚虔知他素來嗜茶,笑起來:&ldo;這有何難,分些與伯明便是。&rdo;說完,吩咐馥之去取茶來。馥之答應,告禮下去。姚虔平日裡不飲茶,用具都收在了堂下的側室裡。侍婢欲代她去取,馥之搖頭:&ldo;不必。&rdo;說著,徑自走向堂下。室中放著好些東西,馥之找到放置茶罐的木架,仔細檢視。她找了找,發現新制的春茶都放在了高處。心裡雖抱怨戚氏亂擺東西,她也只好踮起腳去取。剛夠到茶罐,忽然,一隻手伸去,將茶罐穩穩取下。馥之訝然,回頭,謝臻站在身後。謝臻看著她,不說話,將茶罐遞來。馥之接過,笑笑,看著他:&ldo;你怎來此?&rdo;謝臻瞥瞥馥之,沒有回答,卻淡淡道:&ldo;怎不喚僕婢?&rdo;&ldo;阿姆不在宅中,我恐他人不識好茶。&rdo;馥之答道,將陶罐開啟,嗅了嗅,正是自己要找的。謝臻不出聲。馥之抬頭,卻見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目光深黝。兩人的距離甚近,謝臻的臉就在上方,幾乎能感覺到對面的呼吸。那日在玄武池畔的尷尬倏而浮上心頭,卻帶著些異樣,在胸中引得一陣撲撲的跳動。馥之忽然覺得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轉過頭去。&ldo;上回聞得伯父提起春茶,幾日正好得了些,不知……&rdo;話未說完,忽然,她的雙肩被用力扳住,正對著謝臻。馥之睜大眼睛。謝臻卻沒有看她,低頭,將她腰間的螭紋佩輕輕拿起,目光落在上面。&ldo;他給你的?&rdo;謝臻低低問。熱氣陣陣竄到面上,馥之卻怎麼也抬不起眼睛,少頃,點了點頭。&ldo;虔叔應允了?&rdo;他又問。馥之心中又羞又窘,謝臻沒有說話,好一會,鬆開手,玉佩輕輕落回裳上。他深吸口氣,看著馥之,忽然,唇邊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ldo;馥之,我總想如何會變成這般,你我自幼結下的交情,竟還比不得相識數月的人?&rdo;他開口道,聲音低沉而緩和。一番話語突如其來,馥之猛然抬眼。謝臻注視著馥之的雙目,眸若深墨:&ldo;我一心說服父母提親,以周全禮數,可是太笨?&rdo;馥之定定地看著他,心跳如擂鼓般撞擊。&ldo;我……&rdo;她張張嘴,卻覺得實在說不出什麼,亦不知從何說去。腦中一片混沌,只回蕩著他方才的話語。謝臻目光愈加深沉,嘴唇動了動,似有話語,卻終未再開口。片刻,他忽然移開視線,一聲不吭地轉身朝外面走去,留下馥之怔怔地立在室中。馥之拿著茶回到姚虔寢室的時候,見裡面笑語緩緩,卻只有姚虔和謝昉二人。&ldo;如何取了這麼久?&rdo;見她回來,姚虔停下話,向她問道。&ldo;嗯……總尋不見。&rdo;馥之遮掩地輕聲答道。姚虔頷首,又想起一事:&ldo;元德向我借一卷簡冊,我想起在書房,讓他去尋你。方才他來告辭,我卻忘了問他可曾找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