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上沙場?&rdo;馥之愕然。餘慶點頭,他往四周看看,壓低聲音道:&ldo;顧氏世代武將,將軍恐容貌過於女相無煞氣,便專在毒日頭下練武騎馬,過了三年方成如今模樣。&rdo;馥之瞪大了眼睛。餘慶卻笑:&ldo;不過京中女子可都仍喜愛將軍,扁鵲若得同我等一道回京,便可見到滿街滿巷的人,都是來看將軍的。&rdo;馥之眉頭蹙了蹙,正要再說,卻忽然聞得身後傳來田文的聲音:&ldo;說什麼這般高興?&rdo;二人望去,只見田文揹著一大捆棘糙回來了。剛才他說糙不夠燒,要去尋些來。&ldo;沒什麼。&rdo;餘慶笑嘻嘻地起身,接過他手中的幹糙:&ldo;時候不早,快歇息吧。&rdo;田文應了聲,瞥向一旁的馥之。馥之已經用舊冬衣包好了腳,也看著他。田文笑笑,卻有些幹,忙轉過頭去尋地方打鋪。沙漠中的夜空似乎格外清晰,雖已是秋冬,星斗卻仍舊明亮,像時刻會垂到眼前一般。時而,遠方會有一兩聲狼嚎傳來,不久之後,天地間又歸於平靜。馥之仍想著剛才餘慶說的話,一時還睡不著。她也曾經細細打量過顧昀,平心而論,若不論膚色黝黑,長得確實也是上品。不過,或許因為潁川士族中面相出眾之人多的是,馥之無論是見到王瓚還是顧昀都不曾訝異,反正不會再有人能比謝臻長得好了。說到謝臻,她想起年前在伯父家曾見過謝臻一面。如今的他,姿容豐偉,談吐清雅,文賦通達,早已成為當之無愧的&ldo;明珠&rdo;。而顧昀呢?馥之越想越覺得造化奇妙。他仍是個英俊的男子,或許還更為孔武,卻早已遠遠不再是那&ldo;西京玉&rdo;所形容的美麗少年了……深秋時節,糙原腹地之中卻仍有美景可觀。王瓚騎在馬上,雙眼朝四周遙望。只見天空深邃廣闊,一眼望去,乾枯的牧糙在陽光下映著滿眼的金黃,小片的胡楊星星點點,長河蜿蜒流過,綴於其間,卻是一番壯麗顏色。第一次出塞的軍士見到此景,無不驚歎,四處張望,似乎總也看不夠,向老兵問東問西,佇列中時而笑聲陣陣。將官士吏知道征戰歡樂難得,除了偶爾聲音過大便訓斥阻止,倒也不去過多約束。不過,這糙原中除了偶爾跑過一些野物,卻不見半個放牧牲畜的人。羯人果然都撤過了烏延山麼?望著極目處一片縮得小小的青灰色山巒,王瓚心道。他想起那夜忽然離去的顧昀,心中雖然知曉將來兩軍必有接應,但往羯境的路有許多,或平坦或險阻,卻猜不出顧昀會走哪條。還有姚馥之。那妖女當初只說要出塞,卻不知她跟著顧昀要去哪裡……對於姚馥之,王瓚覺得自己有些雲裡霧裡。一路上,他按姚馥之所囑服藥,倒未見什麼中毒異狀。不過,他對從妖女那裡的東西都不大放心,曾經將解藥拿去醫帳,請毛醫正分辨一二。毛醫正拿著藥瓶,聞了聞又嚐了嚐,說雖有兩三味辨不出到底是何藥材,卻可斷定是清火去毒、消炎扶正的藥性。此言自是消解不了王瓚的疑心。也是湊巧,前日王瓚腹痛不止,又尋不見軍醫,一急之下想起毛醫正所言,便吞了點螟蛉子解藥,竟立刻無事了。王瓚疑心這真是毒物發作,恰好,張騰也說腹痛。他靈機一動,也讓他服下那解藥,張騰竟也立刻驚喜地說不疼了。後來軍醫來到,為他們檢視一番,結論是水土不服,讓他們吃東西當心。王瓚愈加覺得摸不著頭腦,這藥還可解水土不服?還未到午時,日頭已經像火爐一樣炙烤著大地,風掀著熱浪,翻滾著襲向眾人。兩萬騎兵默默地行進著,皮製的甲冑被曬得發燙,卻無人敢脫下,馬蹄踏在綿軟的沙上,發出乾癟而單調的摩擦聲。馥之學著沙漠遊商的樣子,用大塊的白布把自己的頭臉和大半個身體都包了起來,再熱再出汗也絕不放開來。餘慶看看馥之,咽咽乾得冒火的喉嚨,又避著日光低下頭去。剛進大漠的時候,他和田文曾對她這般裝扮覺得好笑,可沒過兩天,他們就恨不得把鋪蓋上的布也拆下來遮在頭頂了。行伍前頭,顧昀望著面前的沙海,沙子在烈日下晃眼,他的雙目微微眯起。算起來,進入大漠已經過了六日,從頭兩天見過一片綠洲到現在,眼前除了偶爾出現的幾棵棘糙,便只有一望無際的黃沙。薪柴難尋,行伍中的薪柴早已燒光了,雖然大漠中也能找到些柴火,卻不足以支撐兩萬人。從前天開始,篝火就再也燃不起來了,軍士們擠著將就了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