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眼皮微動，卻沒有睜開，片刻，緩緩開口道：&ldo;是大司馬的意思。&rdo;顧昀看著他，沒有言語。&ldo;大司馬手中並無多少兵馬，本是撐不得許久。&rdo;謝臻繼續道，停了停，他唇邊浮起淺笑：&ldo;將軍果不須入城，大司馬算得正好。&rdo;顧昀未接他的話，道：&ldo;使君欲留京中，今日便可離開。&rdo;謝臻睜開眼睛，看著他，神色平和：&ldo;正是。&rdo;顧昀目光停留片刻，正待再開口。這時，帳外忽而傳來些說話的聲音。帳門被撩起，餘慶走進來，神色不定，口齒也有些結巴：&ldo;將、將軍，大長……&rdo;&ldo;甫辰。&rdo;他話音未落，一個柔和的聲音傳來。大長公主頭戴羃離，輕紗撩起，露出精緻的面容。餘慶滿面通紅，看向顧昀，似為難不已。顧昀坐在位子上，紋絲不動。他看看大長公主，冷冷地掃一眼餘慶：&ldo;下去。&rdo;餘慶如蒙大赦，立即一溜煙地出了帳外。&ldo;要見甫辰可不易。&rdo;大長公主彎唇笑道。不待顧昀回答，卻看向下首的謝臻，語聲輕緩：&ldo;想來，這就是聞名天下的明珠公子了。&rdo;謝臻起身一揖：&ldo;承謬讚，潁川謝臻見過大長公主。&rdo;大長公主嫣然一笑：&ldo;公子果名不虛傳，何以自謙。&rdo;謝臻莞爾，向她再禮：&ldo;臻暫告退。&rdo;說罷，離席往帳外走去。看著帳門重新放下，大長公主笑意不減。&ldo;東洲明珠西京玉。&rdo;她看向顧昀，緩緩道：&ldo;依我看來，誰人也不及我兒。&ldo;顧昀無動於衷。&ldo;母親來作甚？&rdo;他淡淡道。大長公主看著他，笑意漸漸斂起。她走上前，與顧昀隔案對坐。&ldo;你要返回援零陵？&rdo;她問。顧昀料她是此問，頷首：&ldo;然。&rdo;大長公主深吸一口氣，似嘆似怒，低低道：&ldo;怎如此不聽勸？&rdo;顧昀神色不改：&ldo;母親欲我如何？&rdo;大長公主雙目深遠，注視著他，片刻，道：&ldo;我知曉甫辰想說甚。母親說再多，也不過是為權勢，可對？&rdo;顧昀神色沉靜，沒有說話。&ldo;甫辰啊，&rdo;大長公主一笑，緩緩道：&ldo;權勢有何不好？你父親拼搏一生，為的無非是這二字。&rdo;她目光流轉，看著顧昀的眼睛：&ldo;甫辰亦是一樣，與馥之離離合合，左右不過是上位者一句話。聽命於人總不那麼好受，不是麼？&rdo;帳中一片寂靜，風在外面刮來，帳頂&ldo;呼呼&rdo;地響，光照在二人面上變幻交錯。&ldo;馥之入宮，母親出了力吧？&rdo;顧昀沒有接話，忽而道。大長公主似一怔，片刻，冷笑：&ldo;馥之為陛下治好頑疾，這功勞難道會落在我身上？&rdo;&ldo;母親，&rdo;顧昀望著她，正容道：&ldo;今上繼位以來，政令通行，百姓樂業，乃難得的明君。社稷一朝而亂，將置天下於何地？&rdo;&ldo;甫辰同我說天下？&rdo;大長公主忽然笑起來，聲音漸漸尖利。她站起來，盯著顧昀：&ldo;他們殺你父親時可曾想過天下？若不是我，你以為顧氏還能保全？&rdo;她目光悽然，卻愈加冰冷，犀利磣人：&ldo;甫辰，事已至此，你以為你做忠臣他們就會放過你麼？&rdo;承光苑中，又是一派祥和之景。內侍們來回地忙碌，個個喜氣洋洋。鮮卑人被殲的訊息傳來，陰霾掃盡，計劃撤往渚邑行宮的宮眷們才行到半路，便由太后做主回到了不遠的承光苑。延壽宮中，宮人正與大皇子在庭院中玩耍，笑聲一直傳到了堂上。&ldo;這麼說，武威侯領大軍前來，又要原路退回了？&rdo;太后拈著一瓣蜜橘，緩緩放入口中。&ldo;正是。&rdo;郭淮在下首應道：&ldo;大長公主曾見過武威侯，似無所作用。&rdo;太后笑了笑：&ldo;忠義不阿，真男兒也，大長公主竟是生了個好兒子。&rdo;郭淮細聽不語。太后望向堂外的融融日色，緩緩道：&ldo;你知曉，大長公主與竇氏，無論在宮中如何鬧騰，在我眼裡，皆不過兒戲。唯獨牽連軍權此事，&rdo;她停頓片刻，垂眸再掰下一瓣，嘆口氣：&ldo;實教我憂心。&rdo;郭淮看著太后的神色，心中瞭然。太后瞥瞥郭淮，莞爾：&ldo;可須抓緊，今日不比往時。她得了許多，總該教她丟些東西了。&rdo;&ldo;臣明白。&rdo;郭淮一禮，又再拜道：&ldo;臣告退。&rdo;說罷，趨著小步退下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