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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了。”

“除了你們,這裡從來沒有人來。”

“你出去看看。”

女人離開他的房間,走出去,繞過照壁,朝那大門口看去。

果然,有個白色的影子從那兩扇藏匿著死屍的大門中間走進來。他的腳步輕飄飄的,無聲無息,就像踩在棉花上。他徑直朝女人走過來。

女人瞪大了眼。

那個黑影走上近前,停在她面前。

他的臉很模糊,但是能看出是個男孩,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穿一身白衣服,那其實是內衣內褲,軟軟的,飄飄的,已經很髒了。

“你是什麼人?”女人有點緊張地問。

“我住店。”男孩的聲音有點弱。

“你是幹什麼的?”

“我住店。”男孩似乎只會說這句話。

“你為什麼要住在我家裡?”

“我住店。”男孩又說。

這時候,女人看見他把手舉過來,捏著一沓錢。她猶豫了一下,接過來。

“你跟我來。”

她轉身朝另一座廂房走去,男孩無聲地跟在她後面。

女人開啟一個房間,把茶油燈點亮。這個房間裡同樣只有一張簡易的床,一隻木水桶,一隻木水舀。

那個男孩沒說什麼,木訥地看著她。

他的臉有點黑,好像是山裡人。

女人朝他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就走了出來。

她順一條磚石路,碎步跑向茅房,去解手。

夜越來越黑了,溪流在粗石細沙間靜謐地流淌。

女人感到今夜有些異常。

怎麼突然出現了一個男孩?這個時間不對頭,這個地點也不對頭。

她家並不是旅館,沒有營業執照,更沒有掛招牌。

她的男人靠打獵為生,積攢了一些錢,蓋起了這個三合院。因為房子大,偶爾也接待投宿的路人,收點食宿費。不過在她家住宿的都是回頭客,有偷獵者,有進山畫畫的學生,有探險尋幽的城裡人,有收購蘭苗的小販,還有研究侗族北部方言的學者……

這個趕屍人第一次住在這裡是一年前,後來他來過兩次。每次,他都是天亮之前來,天黑之後去。趕屍人很慷慨,不管死人活人,都按人頭付錢。

她是個膽子很大的女人。不過,最初看到那些死屍一蹦一跳地走進來,她也十分害怕。她男人對她說:“那是變戲法。”

她追問這個戲法的機關在哪裡,她男人卻含糊其辭,說不出來了。

那些死屍像馴從的牲口,像斷了電源的機器人,在門後紋絲不動,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摘下高筒氈帽跳出來作怪,漸漸地,她不害怕了。況且,對方出手大方,錢壓倒了一切。

她曉得這一行有很多忌諱,不能把死人叫死人,應該叫諧音“喜神”。

這個趕屍人很少說話,總是很緘默,來了後倒頭就睡,睡醒了就吃,入夜就帶著那些死屍離開。

她和她男人都不曉得他叫什麼,只叫他“先生”。他們也不曉得他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他們從來不多問。

有一次,這個趕屍人有點喝醉了,跟她男人吐露了一些他家族的情況。

他家三代都是幹這個的。

他是跟他父親學的,他父親是跟他爺爺學的。

解放前,在重慶打銅街,有一個門面上掛著一面杏黃三角旗,上面寫著——代辦運屍還湘。那就是他爺爺的店鋪。

實際上,他們並不是一家人,三代都是光棍。幹這行不能沾女人。

他是一個被遺棄的嬰兒,他父親在一個墳地裡撿到了他。那天晚上,他父親趕屍回來,路過一片墳地,突然聽到一陣啼哭,循聲走過去,看見深草中有一個襁褓,裡面躺著一個嬰兒,沒有一滴眼淚,一邊看他一邊乾哭……

巧的是,他父親也是他爺爺在一個墳地裡撿到的。當時,他父親更小,好像剛滿月的樣子。

因此,他不知道自己屬於哪個民族,不知道父母是什麼人,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時辰……

他和他父親都不知道爺爺是跟誰學的這門巫術,只知道他爺爺有一本老舊的書——《奇門遁甲》,源頭一定在那裡面。

從他爺爺那一輩,他家就是封閉的,絕少跟外人來往,一直到他這一輩,還是如此。這是行規,也是他的家規……

此時,女人蹲在茅房裡,越來越感到忐忑不安了。

今夜,她的男人偏偏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