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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雨停無聲,長夜寂靜,一道流星悄然墜落。
&esp;&esp;謝雍病逝了。
&esp;&esp;皇帝並不意外,但還是無法抑制內心的悲傷,鬢邊白髮更密了。
&esp;&esp;他留在御書房的時間比以往長了許多,夙夜在公,宵衣旰食,甚至連後宮都很少去了,格外珍惜處理政事的時間,但不知從何時起,政事變得越發繁重,摺子上的字也越發模糊,近看根本看不清。
&esp;&esp;御書房內青煙嫋嫋,香氣幽沉,這是薛雲構親手調製的藥香,有益心安神的功效。只是焚香的時間久了,身體耐受了藥性,效果弱了許多。
&esp;&esp;薛道權仍感萎靡,命宮人往爐內不斷添香,直到煙氣生嗆,他才咳嗽著叫停。
&esp;&esp;在旁侍立的許今禾連忙為他端水撫背,她從小就與廚房打交道,禁得住濃重的煙火氣。
&esp;&esp;薛道權押了一口參茶,頭腦清明瞭許多。
&esp;&esp;“朕老了嗎?”
&esp;&esp;突如其來的問話令許今禾怔愣了下,“陛下不老。”
&esp;&esp;薛道權不動聲色,“你也學會說謊了。”
&esp;&esp;許今禾撫背的手抖顫了下,立即跪了下來,“妾不敢……”
&esp;&esp;殿內寂靜無聲。
&esp;&esp;良久,薛道權放下了茶杯,“退下吧。”
&esp;&esp;許今禾惶恐離去。
&esp;&esp;年輕曼妙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薛道傾搖懈弛,疲乏感一下子湧了上來。即使不照鏡子,他也能感知到自己憔悴衰老的模樣,再多的藥香也無濟於事。
&esp;&esp;他老了。
&esp;&esp;對朝政和後宮皆是力不從心,這是不爭的事實。
&esp;&esp;他渾渾噩噩地繼續翻閱奏摺,這是一位臣子告老還鄉的辭呈,再一細看,提及了選立太子之事。
&esp;&esp;他沉沉嘆氣,堆成山的奏摺中,一半都與立儲有關。
&esp;&esp;翌日,臨近下朝之際,皇帝依照宗法制度,冊立嫡長子薛桓芳為儲君,入主東宮。
&esp;&esp;蒼茫遼闊的樂聲迴盪在公主府內,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喧囂。
&esp;&esp;裴衡光佇立在庭院中,靜靜地聽著薛棠吹奏尺八,直到一曲奏完,他才上前一揖,“公主。”
&esp;&esp;薛棠早已感知到他的存在,唇畔揚起閒適淺笑,“裴將軍可會尺八?”
&esp;&esp;“卑職不懂音律。”裴衡光低頭答道。
&esp;&esp;聞言薛棠放下了尺八,正色問道:“將軍所來何事?”
&esp;&esp;裴衡光肅聲稟告:“陛下立儲,舉國歡慶,下詔公主解禁三日,回宮觀禮。”
&esp;&esp;薛棠沉默聽著,不露聲色。
&esp;&esp;裴衡光原以為她會問上幾句宮裡的事,可她沒什麼都沒有問,只是淡淡地應了聲,“知道了。”
&esp;&esp;尺八樂聲再度響了起來,音律比以往激切了些。
&esp;&esp;禮部加緊籌備著冊封事宜。
&esp;&esp;御書房裡,幾位大臣垂首而立,薛桓芳站在中央聆聽帝訓,他如願以償當上了太子,精神更為振奮,意氣高昂,威風凜凜。
&esp;&esp;薛道權見他衣領有些歪,和藹地上前捋正。薛桓芳心裡一暖,彷彿此時此刻他們不是帝王與太子,而是一對普通父子。
&esp;&esp;薛道權眼一瞥,注意到了站在薛桓芳身後的人,那是一個身著緋紅官服的臣子,面如冠玉,清貴儒雅,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地多瞧幾眼,只是看似是個謙謙君子,眉眼卻隱隱透著精明算計的邪氣,並非面善之人。
&esp;&esp;就在此時,內侍呈上一個長盒,“孟畫師獻禮。”
&esp;&esp;薛道權收回視線,展開畫軸,薛桓芳好奇探看,畫中是兩隻爬行在山林中的猛虎,一大一小,好似父與子,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兩隻老虎寓意皇帝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