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類奴役時,靠吃鍋巴刷鍋水度日的悽慘生活,它們都感到恥辱。向人類進攻,已經形成了狗群中的一個集體潛意識。父親他們的頻頻射殺,更增強了狗群中的仇人情緒。
從十幾天前開始,三隊狗之間就開始發生一些不團結的現象。事情並不大,一次是因為黑狗隊裡一個嘴唇上豁了一個口子,鼻子也裂了半邊的貪婪傢伙,偷吃了綠狗隊裡一個小白狗叼來的人胳膊。小白狗去跟豁鼻子理論,竟被豁鼻子咬斷了一條後腿。豁鼻子的強盜行徑激怒了整個綠狗隊,在綠狗的默許下,群狗一哄而上,把那個豁鼻子的傢伙咬得千瘡百孔,連腸子都拖出來撕得零零碎碎。黑狗隊對綠狗隊這種過左的報復行為感到不可忍受,於是兩個隊裡的二百多條狗咬成了團,一撮撮的狗毛被撕下來,在小風的吹拂下,沿著河道翻滾。紅狗隊裡的狗趁火打劫,借咬架的機會各報私怨。我家的三條狗,不動聲色地對坐著,目光冰冷,眼裡都汪著鮮紅的血。
這場激烈的戰鬥持續了有兩個多小時,有七條狗永遠也爬不起來了,有十幾條狗受了重傷,躺在戰場上,嚶嚶地哀鳴著。戰後,幾乎所有的狗,都坐在河道上,伸出沾著含有消毒生肌唾液的紅舌頭,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第二場戰鬥是昨天中午發生的。綠狗隊裡一個厚顏無恥、生著兩片厚唇、鼓著兩隻魚眼睛的公狗——它生著一身藍黃夾雜的狗毛——竟然大膽調戲紅狗隊中與狗隊長關係異常密切的一隻漂亮的花臉小母狗。紅狗怒不可遏,一膀子就把那隻雜毛公狗撞到了河裡。雜毛狗從水裡跳上來抖擻著滿身泥水,憤恨地叫罵著。紅狗隊裡的狗們,嘲笑著這個既可厭又可憐的醜傢伙。
綠狗隊裡的首領對著紅狗吠叫幾聲,紅狗不理它,又一膀子,再次把雜毛公狗撞下水去。雜毛狗在河水中露著兩個圓鼻孔,像匹大老鼠一樣游上岸來。花臉小母狗站在紅狗身後,馴良地搖晃著尾巴。
綠狗對著紅狗叫了一聲,好象人類發出的一聲冷笑。
紅狗對著綠狗叫了一聲,好象人類對冷笑回報的冷笑
黑狗站在它昔日的兩個夥伴之間,和事佬般地叫了一聲。
狗群集合在新的休憩地點,有的舐水,有的舔傷口,緩緩流動的墨水河水面上跳動著古老的太陽光芒,一隻半大的野兔子在河堤上露了露頭,嚇得魂飛魄散,悄悄地溜走了。
狗群在暖和的深秋陽光下,都顯出一些慵懶的態度。我家的三條狗坐成一個三角,半眯著眼,好象在回憶往昔歲月。
紅狗想起,在為燒酒鍋主人看家護院時的安寧生活,那時兩匹老黃狗還在,五條狗之間雖有矛盾,但基本上能團結一致。它當時最瘦最小,身上一度生過癩瘡,被逐出狗窩。後來在東院的燒酒糠裡打滾,治好了病,回去後就有些不合群,它討厭黑狗和綠狗的欺貧愛富、謅肩搖尾的媚態,它知道今日有一場爭奪霸主地位的戰鬥,群狗因矛盾轉移到三巨頭之間反而變得平和,那條雜毛公狗屢教不改,在狗群裡製造著流氓騷亂。
後來,終於有了契機,一條破耳朵的老母狗,用冰涼潮溼的鼻子嗅嗅黑狗的身子,然後轉過身,對著黑狗搖尾巴。黑狗站起來,與它的老相好親熱。紅狗和綠狗都看到這情形,紅狗靜靜地臥著,拿眼角瞟著綠狗。綠狗用一個閃電般的躥跳,把正在調情的黑狗壓倒在河灘上。
所有的狗都站了起來,看著牙齒和牙齒的鬥爭。
綠狗毫不遲緩利用發動突然襲擊獲得的優勢,咬住了黑狗的脖頸、用力抖擻著,頸上綠毛戧立,喉嚨裡發出雷鳴般的咆哮。
黑狗被咬得暈頭轉向,用力撕出頭頸,不惜丟掉一塊巴掌大的肉皮。它站起來,劇烈的痛楚使它渾身發顫。它氣瘋了,它認為綠狗發動的進攻完全違犯狗道。暗下毒口,算不得好漢,贏了也不光彩!黑狗狂叫著,低著腦袋,猛鑽到綠狗的前膛裡,側嘴啃住了綠狗的胸皮。綠狗咬住黑狗的傷口,一邊咬一邊連連蠶食進去,黑狗的嘴鬆了。綠狗鬆開口,胸脯上被黑狗撕下來的面板像門簾一樣耷拉著。紅狗慢吞吞地站起來,冷冷地瞅著綠狗和黑狗。黑狗脖頸半斷,腦袋抬起來垂下,又抬起來又垂下,血像泉水一樣往外冒,它不中用了。綠狗兇狠地盯著敗在它嘴下的黑狗,驕傲地齜出尖利的狗牙,嗚嗚地叫著,它一側目,看到了凝結著六月冰霜的紅狗的長臉,身體立刻哆嗦起來。紅狗凝眸一笑,猛往前一衝,用它慣用的伎倆把負傷的綠狗撞翻在地。不待綠狗爬起,它早彎回頭,咬住被黑狗撕開的綠狗皮,狠命地一扯,綠狗前胸上的肉都露了出來。綠狗站起來,狗皮絆在兩腿間拖擦著地面,它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