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御紅衣,對鏡描黛眉。朱唇輕點去,誰解其中味?”我搖搖頭,拿了帕子,拭去唇上丹紅。
收拾妥當,著人引我至正廳,不多時,父親、燕清韻身著盛裝,在詹臺玦衡的陪伴下到來。
及至黃昏,府中遣了迎親隊前去接親,我們一家四口前往府門口迎接賓客。
詹臺玦衡與父親站在我與燕清韻的對面,不斷與來道賀的賓客寒暄著,今天的他換下平日素愛的紫色,穿上正紅新郎喜服,往常周身的冷厲之氣收斂許多,整個人氣質溫和了不少,面對陸陸續續前來道賀的眾人也史無前例的好脾氣,不時能聽到談笑聲。
也許他真的是幸福的吧,我低頭這樣想著:又或者,除了我以外,每個人都因為這場婚禮,感到了幸福。
“太醫院首醫,杜子聲杜大人到!”家丁的通報讓我回過身來,抬眼看去,只見杜太醫上前,將禮物遞給府中小廝,而後含笑抱拳:“太尉大人、夫人,令公子與慕將軍千金喜結良緣,可喜可賀啊!”
父親喜上眉梢,回禮道:“杜兄賞臉光臨,可真是令我喜不自勝啊!”說罷便親自引了杜子聲進府。
“看這樣子,爹與杜太醫似乎關係匪淺啊!”我若有所思。
“杜太醫和你爹同朝為官三十年,自然交情極深,你出生那天也多虧有他幫忙。”燕清韻趁著空擋時候說道。
腦海中靈光一現:那天杜太醫在場!那他一定知道些什麼!面上卻依舊不露一絲痕跡。
“陸丞相到!”
只見陸玄帶了一眾官員,一步一步緩緩走上臺階,本來冷峻的臉色卻在看到爹時轉變為奸猾的笑容:“太尉大人、夫人,詹臺少卿,老朽這裡給你們道賀了!”
爹爹倒是禮數週全:“陸相客氣了,您肯屈尊光臨,本官不勝感激啊!”
陸玄聞言連連搖手:“豈敢豈敢,倒是要謝太尉大人不嫌我老眼昏花來這給你添麻煩啊!詹臺少卿與慕小姐真是天生一對璧人,如今有情人終成眷屬,還要說是聖上英明啊!”一面說著,陸玄一面朝北行禮。
“聖上的確英明,不過還要多虧陸相網開一面,未加阻攔才是。”
“呵呵,太尉大人說笑了。”陸玄敷衍過去,轉身看向我:“聽聞一月前詹臺小姐患了頑疾,如今了大好了?”
爹的臉色驟變,詹臺玦衡也是一臉冷若冰霜。
我知他的意思,礙於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好與他針鋒相對,只得回禮:“謝丞相關心,不過千瞳自傷愈後便一直很好,不曾有過疾症,怕是有心之人亂嚼的舌根子,丞相您高慧,又怎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呢?”
“老夫雖然知道凡事要有憑有據,但也絕不相信無風起浪。”陸玄毫無相信的意思。
我正欲開口,卻聽下人通報:“太子攜聖旨到!”
話音剛落,便見一身太子服的鏡司羽手捧聖旨而來,眾人紛紛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賀太常寺少卿詹臺玦衡與大將軍慕楓谷之女慕靜雪喜結良緣,特賜黃金百兩,玉如意一對,鴛鴦錦繡緞百匹,玉石、瑪瑙首飾各十件,送子觀音一尊,並著太子、景王代朕前來觀禮,以示皇恩,欽此!”
“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虛扶爹一把:“太尉大人,我與七弟代父皇母后前來賀喜了!”
爹領旨起身:“太子與景王屈尊前來,令敝府蓬蓽生輝啊!裡面請坐!”
自他們來後我一直不敢抬頭,生怕看到那雙滿含憂傷的溫潤雙眸,正焦急間,只聽得:“新娘到!”不由鬆口氣,按規矩,新娘初到,男方家中未婚女子皆要回避,以防晦氣,是以“避衝”,於是便在若芙的陪同下逃也似的離開了。
在房中呆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是太悶,想著這時候他應該忙著與百官拉扯,抽不出身,便抬腳出了門準備走走。
不知走了多久,再抬眼時眼前已然是那片熟悉的杜鵑花圃,杜鵑開的正是張揚肆意,毫不吝嗇地炫耀自己的魅力,與裙襬上的繡花連成一片,交相輝映,宛若置身杜鵑的國度。
抬起裙裾,俯身蹲下,滿心希望自己能融入這無邊無際的紅海。
曾經有一個男人為我種下這片杜鵑,但是我分不清他是對我真心的疼愛還是內疚的彌補;也曾經有一個男人為我保護它們免受風雪侵蝕,但是我分不清他是對我同情的憐憫還是本能的維護。
看不清,看不懂。
閉上眼睛,妄想逃離這喧鬧的塵世,置身於靜謐安詳的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