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眯著眼,唇角綻笑。
“將軍……”士兵望著她臉上神情,心中大感疑惑,卻是不敢開口詢問。
“備馬。”只見她三兩下的將那件新娘喜服包好,隨即一擺手,說道:“我立即要出營。”
“是。”士兵一躬身,馬上轉身出帳,卻仍忍不住回頭朝那隻包袱瞥了一眼。
嫁衣,難道紫龍將軍要嫁人了嗎?
在眾士兵的心中,他們所尊敬的紫龍將軍和新嫁娘這兩件事是絕對扯不到一起的。不只因為她的功名太高、名號太響亮,幾乎壓過了西陵國所有的男子。跟著行軍這麼久,她的一切舉止、行為,都在在顯示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男人。
“因為她本身就是個男人。”士兵自言自語著,接著伸手敲了一下頭。“唉,我到底在說些什麼,紫龍將軍當然是女人……”
快馬、快馬——再快的馬,也趕不上一顆思念欲狂、渴望一見郎君的心;狂風、狂風,再狂再烈的風,也阻擋不了一名滿腔熱情的女子。她催馬疾行,一路趕街過鎮,踢踏如流星,不久便到了目的地。
酒樓的簾旗迎風飄揚,位於西陵邊域、頗負盛名的風雪煙雨樓,此時竟然是空無一人,店門緊閉。
她翻身下馬,繫好韁繩,便走到店門前,見門板上貼著一張告示:
今日有事,謝絕所有賓客。
她唇一抿,笑道:“我,當然不在這所有賓客之內。”伸手推門而入。
酒樓內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影,只除了一張桌子,以及桌前的頎長男子。
“你來了。”熟悉的男聲,依舊和十幾年前一樣的溫文淡漠。
“關外馳鷹馬,白雲自在遊。”她放下手中包袱,輕吟著走向他。“我已為你打下一半天下,今日盼你能履行諾言。”
桌上放著一壺酒、一隻酒杯,風靜海一人獨坐桌前,神情淡漠得彷彿沒看見她進門似的,只見他斟了一杯酒,隨即舉高一飲而盡。
走到桌前三尺之處停下了腳步,她盯著他。
“你從不這麼喝酒的。”
風靜海沒有言語,銀邊紫袍大袖上沾了滴酒漬,想來在她到來之前,己經獨自喝了好一會兒了。
她目光掃向他身上,露出不悅。
“你仍穿著王袍。”
風靜海仍然不語,伸手又倒了一杯酒,舉起湊上薄唇,仰頭飲幹。
她踏向前一步,雙手撐在桌上,傾身向前,雙眸灼灼的鎖住他。
“你向小皇帝說了麼?”
“說了。”他淡淡回答。
“他可願放你離開王宮,隨我隱居關外?”她的聲音透著些微緊張。
“願意。”他再斟了一杯酒。
她眼中閃過一抹如釋重負,神情柔和了下來。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風靜海倏地舉杯一口灌入喉中,持杯的手沉穩如常,沉斂的眉宇卻略顯痛苦的蹙了下。他放下酒杯,終於抬眸直視著她,一字一字的吐出:
“我不能娶你。”
她靜默了半晌,而後毫不留情的炯炯盯著他。
“為什麼?”
他沉靜的說道:“因為我不能有子嗣。”
“什麼意思?難道你……”她略顯詫異的停頓了一下。“不能生育?”
“不是。”
她挑眉。
“那是什麼原因?”
他沉聲說道:“西陵的皇帝只能有一個。”
她側頭思索了一會兒,不久便明白他言下之意。
“你是怕我倆成婚,生下的孩子將會威脅到皇帝之位嗎?”隨即笑道:“若說到威脅皇位,小皇帝的那些跋扈表兄們才夠格,哪輪得到咱們的孩子?”
提到那八字都還沒一撇的“咱們的孩子”,即使豪爽如她,也不禁雙頰微熱。
風十三和西陵紫龍的孩子。她聽了不禁臉露微笑,這句話由向來冷淡的他說出口,聽來有份格外的柔情甜蜜。
風靜海續道:“你的天賦奇才,加上我的謹慎深謀,十八年後,皇上將會對付不了這名野心勃勃的少年……”他話語停頓,看了她一眼。“或少女。”
“那你可以將孩子綁在身邊。”她笑道。
他淡淡說道:“我什麼時候綁得住你了?”
她聽了心下一沉。這句話,原本該是情人間的調笑愛語,她卻明白:這是再清楚也不過的無情判決,她和風靜海之間一向不需要多餘的延伸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