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肚子忽然沒那麼餓了,無聊的午夜因她的出現而不再無聊。
他端詳著她拿咖啡壺的手勢,還有那兩隻大容量的長型可愛咖啡杯,雪白的瓷杯,上面印有童話故事的圖案,久遠以前,似曾相識……
“這兩個咖啡杯是不是在德國黑森林買的?”他喝了一大口咖啡之後問她。
她揚起了長睫,眼裡閃過一抹驚喜。“你也在那裡看過這兩個咖啡杯?”
一個咖啡杯才一塊歐元,實在太便宜了,她足足買了十個回來。
“看過、買過、用過,然後打破。”他回答她。
她笑了。“我買了十個,打破了六個,剩下四個,被我表姐A走兩個,她也打破了,現在只剩這兩個在世。”
“一個人去旅行嗎?”他想知道關於她的任何事,過去的、現在的都好,只是一個異國來的咖啡杯而已,他就已經在猜測她是跟什麼人一起出遊的。
“不是。”她嘴角浮起了笑意,像是想起那一年旅行的美好。“我跟兩部遊覽車的人數一起去的。”
“跟朋友一起去?”範洛繼續採測,但覺得不太可能,一個人會有那麼多可以同時請假出國的朋友嗎?
“家族旅行。”她環握著咖啡杯,讓杯身溫著她有點泛涼的雙手。“我奶奶年輕時在德國留學,在黑森林邂逅了她的初戀,她老人家一直想再重溫舊夢,於是在她八十大壽的那一年,整個家族的子孫決定陪她重遊舊地。”
那次奶奶非常滿足,但隔年她老人家就因為腦中風而猝死了,幸好叔伯之中有人發起要陪老奶奶重遊德國的事,也順利成行,不然一定會很遺憾。
一生那麼長,遺憾的事真的很多,如果不當機立斷,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要用長長的歲月來後悔……
“謝謝你的消夜,很好吃。”餐後,她把餐具擱進洗碗機裡,那一大杯咖啡喝的涓滴不剩,她輕巧的把餐椅歸位,對他露出飽足的笑容。“我回房了,晚安。”
“晚安。”他一派無事貌,天知道他有多希望她留下來。
他又坐了好一會兒,也學她那樣將餐盤擱進洗碗機裡,離開餐廳,關掉電視,留一盞夜燈,回到樓上。
他在走廊站了幾分鐘,眸光停留在韋凌珊緊閉的房門,房下隙縫透出光亮,她還沒睡,看樣子也沒那麼早睡。
時間是午夜三點,他回到了客房,拿出在購物商場買的模型飛機開始組裝。
他喜歡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當他專注於組裝模型時,可以暫時忘記工作的壓力,他所負責的工作非比尋常,但他有他舒發壓力的方法,而這方法也一直奏效。他有把握直到退休前,都能勝任這份挑戰性極高的工作,甚至他也計劃在退休後開一間偵探社,他不辦那些老婆捉姦老公的案子,只接自己感興趣的案子……
將機翼拼上,他的腦中莫名出現了一張秀麗的容顏,那是韋凌珊。
從在機場見她的那一刻起,除了在茶館短暫失神之外,她似乎沒有不微笑的時候。
這種情形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從來沒有在拼裝模型時想到任何人事物,然而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她,卻無預警的在此時竄進了他腦海裡。
他不瞭解她,一點也不瞭解,但她卻對他有要命的吸引力,如果要了解一個人才去愛一個人,那一定不是一見鍾情。
他喜歡她站在自己身畔的感覺,也喜歡她不疾不徐的儀態和閒適無比的笑容。
緣份,這一定就是所謂的緣份了。
他們之間有緣份,所以他才會在偵查案子時受傷,才會因公放假,才會回到臺灣探親,才會認識她……
想到這裡,沉寂的凌晨四點,忽然有微弱的哭聲傳進他耳裡。
範洛敏銳的起身走到門邊,側耳傾聽了幾秒鐘,拉開房門,快步走到韋凌珊房口門。
哭聲是從房裡傳來的,是她在哭……
他想也不想的就轉動門把,大概是平時只有她一個人獨居吧,她的房門沒有落鎖。
房裡的燈全開,電腦螢幕還亮著,她和衣側躺在床上,雙膝微彎,深深蹙攏著眉心,唇裡逸著泣聲,緊闔的眼角奔流著淚水。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她,訝異真的有人會在睡夢中哭泣,他直覺地蹲下身子,動手搖她。“醒醒,韋凌珊,你在作惡夢,快點醒過來。”
他記得小時候外婆告訴過他,碰到作惡夢的人,一定要馬上將之叫醒,不然可怕的夢境也有可能會嚇死一個人。
“韋凌珊——”他加重力道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