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掩驚駭,“可你只是個王爺文官,出征的事何以會找上你?”
“什麼話嘛!”朱佑壬笑,“文官就做不得武將嗎?咱們大祖爺爺永樂帝不也是幾次北征韃靼,雖然最後一次死於征途,但好歹也證明了咱們姓朱的血液裡還是流著可以領兵作戰的因子的。”
“說是這麼說,”她神思忐忑,“可我還是不放心。”
他淺笑,“放心吧!相信佑壬夠本事就行了,可如果,小堂姑,佑壬這回上韃靼若真是有命去無命歸,行行好,你跟娘可別又把原因攬在自個兒身上了,這回若真有天命,那也是出在朱佑堂那傢伙身上,與旁人無關的。”
“都什麼時候了……”朱昭漓微惱,“你竟還這樣口無遮攔?”
“若不如此,難不成得哭著去幹活?”朱佑壬笑意未卸,“瞧瞧你,這會兒訓誡人的語氣倒還真有點兒姑姑樣了!”
旋著傘,他貪玩地瞧著那由傘骨上滴下的雨絲旋成了個水弧,不論明日之行他有多外把握,這會兒,他看來倒還真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生必有死,人道之常,隨哲所不免。皇叔這會兒躺在裡頭,至少圓了他與心愛女子死後同寢的心願,可你呢?今年才十七,別在一個勁兒地將自個兒的心給葬在天命裡了,二十年前的朱見深不捨得讓你為他而死,二十年後,他也一定不願見你為他終日鬱鬱寡歡的。”
聲音漸落,終至無聲,他同來時一般悄然離去。
留下依舊怔愣在雨墓前的朱昭漓。
●◎●◎●
彰榮王府,除夕夜。
朱佑壬頭一回不在王府裡過年,由湛碧落到大小僕役,突然之間,連這個年該怎麼過都有些茫茫然了。
當然,掃年、換門神、貼楹聯都還是要的,在看過總管祁磊一一遞上的“加宮進爵”、“帶子上朝”、“當朝一品”及“福祿壽喜”的聯紙後,湛碧落一一撕去只剩張“子孫滿堂”。
“讓苟夫子再寫個‘平安歸來’及‘卸甲歸田’吧。”
“夫人……”祁磊一臉為難,“過年寫的都是些吉利話,沒人這麼寫的。”
湛碧落吱了聲,“我管人家怎麼過?對我而言,這兩隻楹聯才是我彰榮王府現今最要緊的期盼。”
沒得說,祁磊只得照辦,接下來便是祭神祀祖的大事了,他利落地遣人在中庭列下長案,準備供以百分,百分者,乃諸天神聖之全圖也。
百分之前,陳設了滿裡著糖蜜的酥炸麵條黏合成塊狀甜點類之蜜供一層,蘋果、乾果、饅頭、素菜、年糕各一層,供上則牽以通草八仙及石榴等供佛花。
這邊人忙呼著層層堆壘,那一頭卻有隻小手自桌下伸出亦忙乎著。
“小郡主!”
祁磊再也忍不住一把掀開了大紅桌巾,小手在空中停了停,半晌才爬出了個發上膝上全是塵灰濛濛的朱星姥。
遭人活逮,小丫頭猶是一臉滿不在乎的賴笑。
“好巧唷!祁伯,怎麼……”她目光巡遊著眼前忙得不可開交的下人,嘴裡還咬著的蜜麻花卻沒歇下之意,“大家夥兒都在忙?”
“是呀!”祁磊邊嘆氣邊整弄著郡主鑽出後被弄歪了的大紅桌巾,“既然看見大夥兒都在忙,好郡主,您就別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大家在忙,星姥自是不能偷懶,”她先將手指上蜜屑舔了乾淨後再出聲,“說吧!有什麼我能幫的呢?”
“真要幫忙……”
是祁磊兒子祁康過來出的聲音,他是朱佑壬的跟班,這回壬王上韃靼卻無論如何不許他跟,弄得他這陣子總是滿腹悶氣。
“就請郡主轉移陣地到灶房裡去找東西吃吧!”
“不成!不成!”
朱星姥猛搖頭,“拜神最重誠意,所以這拜神用的供品沒得說,我都得先嚐嘗,確定吃了不會鬧肚子的才能給神吃,省得神明全排到了茅房外,那就沒人能幫咱們上天庭說些好話了。”
“讓神明吃郡主吃剩的東西?”祁康哼了哼,“這話可別讓王妃聽見了。”
“就算聽見了,她也沒心思理我,”朱星姥舔著手指頭,雙眸滴溜溜轉,“孃的心思全在塞外那生死未卜的大哥身上,這會兒,我就算用火燒了王府,她還會傻笑著摸摸我的頭,贊聲丫頭本事。”
“生死未卜”四字弄寒了祁康的臉,扔下手邊的活,他抑鬱而去。
望著兒子猝然離去的背影,祁磊搖搖頭。
不能親自跟著王爺上戰場一直就是一這孩子心底的痛,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