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去闔上門窗。
鄢楚楚摸了摸袖間梆硬的匕首刀鞘,小臂微微舒張,匕首此時已經脫鞘,只待取出。
子郢關上門,又走了回來,視線裡多了一雙腳,大紅燙金的袖袍婚服,頭頂隱有陰翳,他人應該比她高一大截才是,鄢楚楚心裡計算著,咬了咬牙。
他輕手將她的紅蓋頭捲起了一角,慢慢地上揚。
鄢楚楚的呼吸忽然凝滯了,她拔出匕首來,以平生最快的手法、最大的力氣往前刺去!
但匕首刀鋒並未如她想象那般,直接入肉,而是被一隻肉掌攥住了,掀起一角的紅蓋頭又垂落下來,掃起一股撲面的冷風,鄢楚楚左掌施力,要將刀刃推出去,子郢眼疾手快將她左掌也攥住,鄢楚楚又上腿,也被他控制住。
子郢將她壓在椅子上,掌心還攥著她的兵刃,聲音受傷:“夫人為何要謀刺於我?”
鄢楚楚騰不出手來扯紅蓋頭,一層布緊貼在臉上,呼吸都不順暢了,她悶在裡頭,重重地喘著氣,一聲都不吭。
子郢道:“你不怕傷了我,城內軍隊反戈,對蕭弋舟出手麼?”
“不怕,”鄢楚楚別過了頭,“世子八千人手待命,你的人不敢惹,絕不敢腹背受敵。”
子郢蹙起了眉。
他看起來很難受,很不理解,“我有如此——十惡不赦麼?你要殺我?”
那刀子可沒給他一絲活路,出手又快又狠,手法想必是蕭弋舟傳授,習武之人一眼就看得出它的去路。
她雖然被遮著臉面,卻想必早已在心裡估量好他的身長,他的心臟在哪個地方。
她是想要他命的。
綢面下的鄢楚楚,靜默了,她別過頭去,半晌沒有說話,子郢鬆開一隻手,乾燥而溫暖的掌心隔著紅綢撫摸她的臉頰,眼眶微微紅了,聲調啞然,“你喜歡了別人是不是?”
說的喜歡,說的願意嫁他為妻,果然是騙他的。
鄢楚楚跟著蕭弋舟,不是一兩年,他們之間的交情,或許早已遠超自己想象。
他讓人為她傳話,她不肯來。他早就該想到的。
鄢楚楚驚怔,心底起了一絲異樣。
“你——你是誰?”
子郢鬆開了鉗制,他慢慢地撐著椅背案桌站了起來,鄢楚楚躺倒在椅子上重重地呼吸了數口,將蓋頭扯落。
少年側過了身,左手圈著受傷的右手,掌心流下一串血珠,她愣愣地看著,子郢轉身過去了。
“你的手……”
“你既然不願意嫁我,”子郢苦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我便派人送你回西綏,說我中途悔婚了,是個負心人。”
鄢楚楚沒無恥到要讓他背上這個罪過,她以為他是好色之徒,將她視作玩物,做一個求援西綏的臺階給自己下,沒想到他竟真是個正人君子,她萬分後悔,“我……不知……”
她搶上前,將子郢受傷的右手握住,他掙扎了一下,又微微側身,別過了臉。
鄢楚楚愣愣地看著他,少年形貌俊俏,偏清瘦,骨架修長,生得芝蘭玉樹好容貌,只是脖頸處有一顆不大不小的黑痣,鄢楚楚腦中轟然一聲,握著他手腕的手俶爾抓緊。
她失聲道:“你——匪兒?你……”
子郢的臉色微微一僵,不自然地咬了下嘴唇,又覺得有幾分快意。她還記得自己。
“你沒死?”
鄢楚楚走到了他身前。昔日只到她肩膀高的小少年,如今已經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她已經無法企及他的高度了,然而,她的小夫君,早就為了救她死在亂兵之中了,他怎麼會好端端出現在這裡?成了子郢,淮陽小將?
她美麗的眼眸裡湧動著一層水花,猶如隔霧觀一支海棠,清豔而朦朧,子郢的心頭狂跳,忍不住就問道:“你還記得我嗎?你記得你答應嫁給我?你記得你喊過我夫君?是騙我的?還是你早就喜歡上了……”
孩子氣時候最意難平的話,終於問出了口。
她答應嫁給他,是不是全出自感激,不是真心的?她流落何方,是否早已另許良人?她是否還記得一個為了他而死的小乞丐?如果不是他身懷武藝方才是否就已然斃命於刀下了?
話沒問出口,鄢楚楚幾記拳頭砸了下來,“你沒死為何不帶話給我!沒死為什麼現在才來見我!你這個死崽子,你騙得好苦。”
子郢親了下來,將她的嘴唇一口咬住,唇肉廝磨,舌尖攻城破地,侵入她的口腔,鄢楚楚的唇間都是眼淚的鹹味,淚水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