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起來,放她一馬道:“下午躲到哪兒去睡覺?”
周公壞人!想起自己日日萬般殷勤地與老頭子喝茶扯皮培養感情他卻不罩著她,害她遇上個瘋子,卿容容握起小拳頭在空中一揮,起誓道:“我要與周老頭割袍斷交,從此再不睡午覺了。”
不睡午覺更可斷交了嗎?卿嫿兒鳳目斜睇,輕嗤一聲。小丫頭嗜睡如命,巴不得與陳摶做伴,一起睡足八百年,她若能說到做到,她卿嫿兒甘願把頭摘下來供她當馬球打,以消磨不睡午覺後多出的時間。
卿容容在她瞭然的目光下心虛地挺起的胸脯縮回三分,她這冰雪聰明的好小姐若有所思地道:“前次你是怎麼跟季夫人說的?她今天下午到訪,我差點沒法跟她交代因何我的丫環竟會私自出遊呢。”
卿容容皺起鼻子道:“小姐哄人早成老手,怎會沒法交代,想來又說我代小姐去白馬寺燒香酬神之類的吧。季夫人沒問小姐話麼?”
卿嫿兒寵溺地將玉指點上她的鼻尖嗔道:“你這丫頭老拿我作擋箭牌,弄得人家夫人來跟我求情,要我放人,究竟我要否回回做歹人呢?”
卿容容不依道:“人家只是實話實說,我確是捨不得小姐,小姐捨得我嗎?”
卿嫿兒板起臉來訓道:“當時怎又不直接拒絕她的夫君呢,你知否也許她會被怪罪辦事不力?”
卿容容見她生氣,乖乖道:“容容知錯了。只是他吹得他夫人通情達理似足《女誡》的範本,人家想見識一下。”
真的有那麼大方嗎?她還是懷疑,把妒心強壓下來,無奈地扮作賢淑的多吧,或是夫君還夫君,感情還感情,所以根本不在乎?
卿嫿兒玉容解凍,俏臉上亮起連看慣她的卿容容都直眼的淺笑,輕責道:“什麼叫‘範本’,又亂說話。你那幾招我還不清楚嗎?先欲迎還拒地叫人誤會神女並非無情,到想你想得入心入肺時又潑人家一盆冷水,說什麼‘小姐對我恩重如山,奴婢一世人都要侍候小姐’之類的的鬼話讓他苦嘆今世無緣,將一堆爺們玩得神魂顛倒。”嬌媚入骨地橫了她一眼問道:“為什麼仍有許多人前仆後繼地來送死?”
目不轉睛的卿容容嘆道:“天啊,你怎麼生出這麼好看的人來,嘿,該問老爺夫人是怎麼生出小姐的。”接到卿嫿兒示意她言歸正傳的眼波仍文不對題地道:“幸好小姐是藏在深閨的,否則今天洛陽城中心碎的男人至少多十倍。”最後才肯答她的問題道:“那些男人怎肯把自己被個丫頭拒絕這麼丟臉的事說出去?非但自己不說,還會叮囑老婆不許說,於是人人都以為他是唯一一個想到要把我弄上手的蠢人了。”
連她都搞不懂那群呆瓜是想把她當小姐的替身還是看上她與小姐的美貌一樣舉世無匹的繡功,但無論是為了哪樣,她都不會為了那種理由嫁人的,何況她是真心想跟隨待她情同姐妹的卿嫿兒。
卿嫿兒問道:“容容是個小富婆了吧?我都數不出你賣了多少條絲帕了,有否想過找個好人家嫁了呢?有這筆錢做嫁妝,沒有人會嫌你曾做過丫環的。”
卿容容的眼紅了起來,低聲問道:“小姐不要容容了嗎?要將我嫁出去?”
卿嫿兒最怕她哭,投降道:“誰捨得不要你呢?我只是擔心終有一天會令你受到委屈。畢竟一夫一妻怎都好過與人共侍一夫吧,尤其以你的條件本不用受那份委屈的。”
卿容容俏臉一紅,道:“我只要侍候小姐,誰要與人‘共侍一夫’了?”
卿嫿兒奇道:“容容你好像不知道像你這等姿色的陪嫁婢的下場大都會被當姑爺的收為己用。不要告訴我打你主意的那些公子哥沒有提醒過你這一點。”
卿容容大窘嗔道:“小姐啊。”旋又鬆口氣地笑道:“只要容容不肯,小姐便不會讓任何人碰我,對嗎?”
卿嫿兒以柔得可令任何男人意亂神迷的眼神深深注視著她,在點頭同意她的說法的同時記起初次見到這小丫頭的情景。
那年她九歲,而卿容容八歲,瘦弱得像只有五歲。她的父親要她刺繡而沒叫她做什麼粗活,纖細的手指卻因佈滿了針孔而顯得粗糙。她日以繼夜地繡著父親交待的活計,最後那男人仍是嫌這樣賺錢太少太慢,決定將她賣了。
當時卿嫿兒隨兄長至白馬寺為早逝的孃親做週年祭,歸途中遇到在女兒背上插了草標在鬧市叫賣的男人。雖然隔得那麼遠,她從轎簾後還是看到了那瘦弱的小女孩空洞絕望的眼。
孃親曾快樂過嗎?茫無焦距地瞪著前方,小女孩僵著如行屍走肉的身子,想起黎明時的冰冷軀體,乾澀的眼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