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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女面從虛幻變得質實,宛如空氣中本來透明的粒子突然顯出色彩,拼湊出一張薄薄的麵皮,眉眼愈發清晰,嘴角猶帶著褐紅的斑點。

恐懼到麻木,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破我的耳膜,直接進入腦中,像一根鋼線,纏住我的神經,狠狠勒死。

我知道旁人都聽不到這種聲音,我必須剋制住,不要滾下床,不要逃走,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等我出醜。

“小玉……你、終於來見我了。”

女面仍無表情,冷冷的目光似乎穿透我,望向很遙遠的地底。

她長長的枯發從空中落下來,掃在我臉上,我舉起僵硬的手指,試圖撫摸那虛空裡的枯草,現在它就是我最愛的女人,用死來讓我銘記的女人。

姚子奇,記住,爆發出來,下面就是你最拿手的羊癲瘋。

我聽見什麼東西碎裂開的聲音,無數話語在我耳邊盤旋,空中形成聲音的渦流。

“他這是怎麼了?皓薰哥,快點按住他!”

“秘書小姐,姚子奇又發瘋了!”

“天哪,好惡心啊,不要過來,滾開!”

“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我本來以為我被鬼上身的時候不會有記憶,可是為什麼這些聲音留在我耳膜上,歷久彌新。

身體不自覺地痙攣起來,四肢似乎都被看不見的繩索牽制著,突然收縮,我蜷成一團,而後從中間分開,不斷拉伸,撕裂般的拉伸,只短短一瞬,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溼透。

我就像掙扎在涸轍中的魚兒,跳躍,翻滾,扭動腰腹,張大嘴巴努力呼吸。

床頂上始終有兩道冷冷的目光投向我,我激烈掙扎的時候,它卻一動不動,彷彿冷眼旁觀人類搞出來的這齣鬧劇。

“卡!”王導如天籟般的聲音終於降臨。

我的左腿又抽動了一下,全身軟綿綿平鋪在床裡,閉上眼睛,好了,退散吧惡靈。

“姚子奇,過來。”王導命令。

我鬆開緊攥著身下床褥的手,支撐起身體,下床,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慢吞吞走向王導。

王瑞恩從上到下打量我:“你覺得自己演的怎麼樣?”

他這話一出口,我差點氣暈過去,緩了口氣,我嘿嘿乾笑:“我覺得不錯。”

王瑞恩的目光從我臉上移開,回到劇本上:“我不記得這場戲有臺詞。”

我懵了,轉動遲鈍的腦神經,好像我一開始確實說了兩句不該說的。

頓時,山大的壓力砸了下來,我看向王導。

“大家先開飯吧,下午兩點繼續。”王導宣佈,而後將座椅轉向我,“你去休息休息,我跟你說的那些書,好好看看,明天這條戲重拍。”

噗——

“子奇,”慕容充滿關心的眼睛出現在我面前,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白手絹,替我擦了擦汗,“聽王導的話,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王瑞恩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慕容和我,起身走向劇組大部隊,在眾人的簇擁中離開攝影棚。

《男鬼纏身》十二樂章 只是手一滑 (2470字)

王導似乎忘記要重拍“男鬼纏身”那條戲,不過沒忘記繼續折騰我。

整整三天的哭戲,我從一開始用力乾嚎,到後來兩眼發直頭暈目眩,差點殉職,王導才從兜裡掏出個洋蔥,鄭重地把他多年的哭戲法寶交給我。

接下來整整三天的笑戲,從冷冷的淡淡的微微的,到狂暴的憤怒的歇斯底里的,這回沒人能幫我,我才發現其實笑比哭難多了。

其間還有方天后的示範演出,由於當時場子上裡三層外三層都是人,我正處於情緒極度低落期,也懶得和他們擠,據慕容後來說,方天后的演技“如六月飛雪一般動人”,他這個比喻,我實在沒有聽懂。

扳著指頭算算,中元節——俗稱鬼節,也就剩下兩天時間了。

八月底悶熱的夜晚,我找到蕭邪魅,向他發了一頓脾氣,表示一定要找人過來陪我,否則我就罷戲,蕭邪魅看著我直樂,彷彿我是專門去逗他開心的。

從蕭邪魅那回到空寂無人的套房中,我一抬頭,天花板上慘白的女面像一個碩大的吸頂燈一般貼在那裡。

我知道,隨著鬼節的接近,怪異的現象會越來越多,往常這個時候,我都會把自己撂在一個貼滿符紙的小房間裡,抱著我的聖約翰十字架睡覺,雖然我既不信老子也不信上帝,不過有雙重保險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