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錢。

蒲冬拿著錢往陳小秋手裡塞，說：“你願意怎麼亂花就怎麼花。”

“舅舅才不管你。”

“不夠了，舅舅再給你拿。”

陳小秋笑了，只能把錢收起來，隨手扔進櫃子裡。

坐在蒲冬旁邊的椅子上，兩人靜靜坐在院子裡輕嗅芬芳。

蒲冬仰頭看著漫天的繁星，問陳小秋說：“小秋，都說人死了會變成星星，你信嗎？”

蒲冬看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想起他剛去世的母親。

他不信。

小時候父親去世，寡母帶著他在蒲家村裡艱難長大。

那時候他年紀很小，卻知道日子難過。

攤上那個年代，家裡又少了一個勞動力。母親沒日沒夜的出去掙工分，白天干活把他背在背上，壓彎了腰，壓駝了背，依然掙不到成人的工分。

為了活下去，母親夜裡也摸黑就著月亮去地裡幹活。

扯草，打青，扳玉米……常常把他一個人丟在家裡。

家裡的老婆婆說她可夫，害死了兒子，遷去移民湖北女兒家住。

不肯幫她母親一點。

蒲冬無數次在醒來，看著黑漆漆的房子，怕得直哭。

鞋子都沒有穿就跑去地裡找母親，一邊走一邊哭著喊：“媽。”

“媽……”

母親聽見他的聲音就從地裡抬起頭，大聲的回他：“誒。”

“兒。”

“媽在這裡。”

母子倆靠在地邊，母親摸著他滿是泥土的腳，被小石子磨起了水泡。

她心疼得直哭。

月色下，小小的蒲冬為母親擦去眼淚：“媽，我不痛。”

“別哭。”

母親總說，是她沒有出息，讓蒲冬過日子吃了苦。後來也是蒲立德看不過去孤兒寡母的生活，伸出手拉了蒲冬家一把。

蒲立德把蒲冬帶在身邊，教了他很多道理。

分配輕鬆的活給文婆婆，湊錢讓蒲冬上學識字。

對蒲冬當半個兒子看。

蒲冬很小的時候，一直希望蒲立德是他的父親。

他甚至問過蒲立德，他爸呢？

為什麼他爸死了，就再也看不見了。

那時候，蒲立德告訴小小的蒲冬，“小冬。”

“人死了，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你爸在天上，變成了星星守護你和你母親。”

現在憶及這些往事，心中仍舊觸動。

原來時光和歲月真的是一晃而逝。

轉眼，他都已經年過半百了。

陳小秋笑笑，對蒲冬說：“小時候信，長大了就不信了。”

“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蒲冬搖搖頭，戳陳小秋的腦門。

“你啊，小小年紀不要學得那麼老成。”

蒲冬意味深長的說：“小秋，今天蒲么美在這裡說的那些話……”

陳小秋聞言，打斷蒲冬的話。

她問蒲冬：“舅舅，你今天來是要勸我原諒她嗎？”

蒲冬看著陳小秋冷漠的眼神，說：“不。”

“舅舅來，是想說我支援你不原諒你媽。”

“有很多傷害，不是一句對不起，後悔了，錯了就可以抹殺的。”

“你做你自己。”

陳小秋大鬆一口氣，吐吐舌頭說：“幸好，你不是來勸我原諒的。”

“我差點以為，你也要勸我。”

陳小秋認真的說：“舅舅，我不瞞你。我恨蒲么美，也恨陳玉然，恨陳家的所有人。”

“我沒法替那幾年受過的苦難說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