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健昔最近把公務都搬到家裡來做,遠遠地守著她,她煩了,他就躲得遠一點,然後偷偷看她。
八個月時,她看上去很痛苦,腹部青筋暴起,坐著也難受躺著也難受,站著腿腳浮腫使不上勁兒,穿不上鞋子,就連上廁所都無法順利排便。
不過情緒好了許多,也許是她終於感受到了腹中跳動的骨肉,也許是即將成為母親,那份隨之而來的母性使然。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厭惡舒健昔據他於千里之外,而是和顏悅色地叫他坐到她對面去。
天知道舒健昔有多麼高興,一把年紀激動地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了。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生怕下一秒美夢就醒了,似乎完全不肯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幸福。
她喝著犯苦的安胎藥,淡淡地看著他,“健昔。”
她叫他健昔,第一次,這麼好聽。舒健昔目光亮了一分,但是心頭的不安反而越來越重。
她笑了,“過去你為我和我爸爸做過許多事情,我還差你一句謝謝。”舒健昔的心咯噔一下,沉沉的望著她。
她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把藥碗放到桌子上,擦擦嘴,繼續說:“你曾經跟我算過一筆賬,你說要是我還清了你的錢,你就放我走,記得麼?”
舒健昔的臉徹底沉下來,心裡的不安越擴越大,無底洞越跑越深,“記得。”
她慈愛地摸了摸肚子,“我欠你太多,理應為你做點什麼的。我想用這個孩子來還。”含笑看著眼神妖嬈如夜霧的他,堅定地說:“生下來以後,我會走,完全的消失在你們的世界。你把孩子抱給莊小姐來撫養,她心地好,嬰兒又不記事,你們一家三口一定會相處得很愉快。”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說著這麼殘忍的事卻滿臉幸福,他情緒翻滾快要把他淹沒,強自鎮定心緒,啞聲說:“這是我們的孩子,我要你來教她,她算什麼,憑什麼叫她養,我說了要娶你的。”
她溫柔地搖搖頭,“這樣是最好的結局。孩子有爸爸有媽媽,有體面的家庭,能受正當的教育,能驕傲的立足社會,對他來說最好不過。你呢,你有你的家族要守護,我怎麼能強求你娶我呢。莊小姐也是,好好的姑娘答應和你訂婚,無怨無悔地幫你,無論你們出於什麼目的,我相信她都是在心底裡愛著你的,這樣她也能幸福。”
“至於我,大概終於可以解脫了吧。我這一生最討厭的事情有兩條:其一,小時候脾氣倔,聽不得別人叫我花瓶,那比打我一頓還叫人難受。其二,被別人當作替代品去喜歡。我小舅把我當我媽媽的影子看,我難過的要死,好不容易走出去,猛然發現,原來在你這裡,我依然是個替代品。”
他不敢置信,愣愣的看著她,堂堂大男人,眼眶都暈得紅紅的,“你不是替代品。還有你捨得這孩子麼,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這不是狠心吧。這是對我們彼此都好的辦法。”她梳理著抱枕上的流蘇,神色安穩地說:“小舅總說我性子薄,比誰都狠心。小時候大姐教我學下棋,361個棋子,361個橫縱交叉點,很簡單,都是入門的,我偏偏怎麼也學不會,沒日沒夜地鑽研了整整五天,不僅沒有進步,反而因為心思偏激棋路越下越窄,最後竟然敗給第一次下棋的同學,難過得睡不著覺,因此第二天就棄了圍棋。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看棋摸棋了。之後還有個被我遺棄的魔方,後來我小舅給我總結,說我心狠果決。”
她的目光淡淡的,黯淡的神色因為莫名發亮的眼睛而折射出一種極致飄渺的虛幻,“不喜歡我的不在意我的,憑什麼值得我花心思呢?”
那天的陽光依舊出奇的好,和平常記憶中的一樣,淡淡的,暖暖的。她眉目雋秀地斜靠在椅子上睡著了,美得像一幅純淨的淡淡的素描畫,風一吹,鉛筆屑彷彿就散了。
舒健昔覺得眼前的女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永遠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有這種預感,以至於,他情不自禁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摸她的臉。
七尺男兒,濃重地嘆口氣,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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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求表揚啊求表揚~
虐得不夠爽的彆著急哦~
明天還有爽的~
☆、第六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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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好是在預產期之前半月住進醫院的。
病房奢華程度堪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廚房,衛生間,浴室;裡裡外外的套間,用具;一應俱全。地板上鋪的都是防滑毯;傢俱一點稜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