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風呢,冷的厲害……” 崔婉寧才抬起頭來,瞪了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話?”
寶兒心道:這三小姐可真是個怪胎,寒冬臘月的人人都喜歡暖和的地方,她倒好,呆在暖和的地方,卻又想體驗一把寒冷的了。然而她不情願是一回事,要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穆景鈺來敲門時,寶兒正在開窗子,她聽見叩叩的敲門聲後,忙朝著門口道:“噯,先等一下啊,馬上就來。”
開了窗子,寶兒便噔噔地跑去開門,拉開門把手,才看到,原是穆景鈺站在門前。
他已經將方才的戎裝與襯衫脫了,如今只穿著一件灰色的線衫。頭髮大抵是剛洗過的,還是半溼不幹的樣子,也不似平素那樣豎立起來,倒柔軟的躺下了。他脫了那一身軍裝,倒像是卸下了威嚴的氣場,顯得溫文爾雅,如同濁世佳公子一般叫人心迷。
寶兒的臉色兀的紅了起來,忙低下頭,懦懦喊了聲:“二公子。”
穆景鈺唔了一聲,並沒察覺到寶兒臉上的紅暈,只問道:“三小姐在麼?”
“二哥你進來罷,我在呢。”崔婉寧見來者是她二哥,忙放下相機朝著門口喊道。寶兒立在一側:“二公子請。”
穆景鈺才走進來,寶兒替他泡了咖啡端過來,他隨手接過,嚐了一口,讚道:“這咖啡不錯。”
這叫崔婉寧得意不已,她瞧了他一眼:“那是自然,這是藍山咖啡,我在德意志的時候可喜歡喝了,所以就帶了些回來。”
穆景鈺眄了她一眼,笑道:“那我可算是沾了你的光了。”崔婉寧彎著嘴角,笑得更歡了。
穆景鈺才瞧到她手裡一直抱著的相機:“居然是徠卡,這相機也是你從德意志帶回來的麼?”
“你倒是識貨。”崔婉寧將相機遞給他,“不過是我一個朋友的,我從她那裡借來玩的,將卷子洗出來之後就要還給她了,我也真是捨不得,等改日還是自己去買一架。”
她又頓了一頓,忽然又想起什麼來,神情雀躍道:“二哥,我跟你說,我今兒見到北林哥哥了”然而不過一霎她又低沉下去,“還有他那女朋友,叫什麼妍的……”
穆景鈺一怔,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崔婉寧不見他回答,於是又說:“北林哥哥對那個女人真是好,我們今天去郊外照相的時候下了點雪,北林哥哥給她又是打傘又是披大衣的……真討厭。你都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嬌貴!”
她很嬌貴麼?穆景鈺扯出一絲笑容,她雖性子溫和,但到底也是從小嬌養大的,發起大小姐的脾氣來,他都招架不住。
然而他的笑容又冷了下來,似曇花驟然開敗了一樣。
他再也不用招架了,因為她從六年前就不屬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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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南風知我意(三)
冬日的晚上冷得緊,然而屋裡燒著熱水管子,卻又熱的厲害。樓下地臺裡種著幾株梅花,在寒冬臘月的夜晚吐著蕊兒,紅豔豔的色彩熱烈而又奔放。
林書妍將最後一本作業改完,合上講義,將鋼筆蓋好後放在筆筒裡。她只穿了件睡裙,但依舊感覺熱的厲害,只得起身,將窗子開了條三指寬的縫隙,才覺得涼了一些。樓下無線電臺哇啦哇啦的聲音便從那縫隙裡遛了進來。
樓下住著一個老者,無兒無女孤身一人,他最喜歡做的事便是開著電臺唱崑曲:“有一個莽張飛,虎牢關力戰了十八路諸侯,騎一匹畢月烏,使一條丈八矛,他在那當陽坂有如雷吼,喝退了曹丞相一百萬鐵甲貔貅……”無線電臺支哇哇的響著,老者跟著那聲音唱著……
然而他唱了一會兒,便跟不上那氣勢恢宏的調子,慢慢地緩了下來,最後斷斷續續了……
他的唱腔跟他的人一般老了,再也沒有了年輕時的氣勢,只透著一股蒼涼孤寂的感覺。
人老了就是這樣,是註定要同孤獨做伴的。
林書妍聽著他斷斷續續的唱戲,手一下沒一下的捋著窗簾上垂吊著的白色流蘇。那唱腔漸漸低了下去,最終消失不見了,夜靜寂的駭人,冷風灌了進來,她這才覺得寒氣逼人,忙伸手將窗戶關上了。
伸手時胳膊肘不小心將一本筆記本從桌上拂落了下去,牛皮紙包著的筆記本是硬封面的,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格外響亮,林書妍被嚇了一跳。有一張紙從筆記本里掉出來,輕飄飄地飄到地上。
林書妍撿起來彎腰撿起筆記本,再走了幾步,將那頁紙也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