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說她賤。
她因身世坎坷,本就出身於煙花之地,這已夠“吃虧”
——且不管男人如何追聲逐色,不惜夜夜笙歌,更因貪圖她的美色才藝,晚晚上來尋花叩月,不惜久候苦守,等她青睞動意,可是,一旦談及婚嫁,可以肯定的是,沒有男人是完全不介懷她們的出身的!
而且日後一定因而起④閨,甚至生悔!
李師師明白這一點。
所以她心裡發狠發舌:趁她還“紅”的時候,她一定要抓住所有的契機。
她要好下去!
更好下去!
——她不許自己墮落!
不允沉淪。
所以,她也正像大多數的美麗女人一樣,自視甚高,愛的男人就只有幾個,但可以愛的只剩下了少數幾個,而真正可以考慮下嫁的,只怕剩下可以選擇的,已絕對沒幾個了。
她得要掌握。
——戚少商顯然不是個容易掌握的男人。
他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暴怒時一如不動明王,溫文時卻像白衣大士。
他也是個閱遍世事的人,而且頗能在洞透李師師的意向後,仍能珍賞這青樓名妓的小奸小壞。
——要是她不夠“好”,那一回,他就不能與她攜手將糊塗皇帝“整”了一頓。
——若是她不夠“壞”,在這群芳爭妍的京華里,白壯丹又如何出人頭地,傾城傾國?
戚少商一向都認為:真正的大美人是帶點殺氣的。
——兵刃主戈之氣,反而增添絕色佳人之嫵媚。
他不怕她強。
——只要她對他是溫柔的。
他不怕豔。
——因為他也出類拔萃。
他甚至不介意她的“出身”。
——仗義每多屠狗輩,真情可覓煙花巷。
他自己的“出身”就很“特別”:既可說是自修苦學的詩書之士,但也是綠林盜匪“起家”的。所以他的眼界很闊,自視很高,他完全不因任何人的“家世”而影響對這人的倚重、信任。
對女人也是。
——只要是美的、有才的、人品好的,他就喜歡。
可是他不喜歡對方著即若離。
更不喜歡對方除了他之外,還有別個(甚至不止一個)男人。——而且是在與他相好了之後還在交往。
他是個出色人物。
他當然沒意思要跟任何俗世男子分享一個妻子。
他愛上的女人,當然只是也只可以是屬於他的。
他也是個大忙人。
他已為白牡丹付出了許多時間和心力,但不能一直空等,白花心機。
他已三十幾歲,沒有大多的時間——就算有時間,也賣少見少了,所以更不願浪費。
他耗費不起。
他仍有大志。
大志未酬。
他還要幹大事。
——雖然在寂寞時總覺婚姻也是一件終身大事,但有女人確是件美事,不過沒有女人也不見得會死!
因而,他曾在跟李師師風花雪月時表達了這個想法。
他是個愛她的、欣賞她的、尊重她的、而且不介意她過去事的男人,但卻缺少耐心、不可久待。
一一你若無心我便休。
一流的感情,有時如漆如膠,如生如死,有時卻得點到為止,見好就收。
這點戚少商很清楚,也很清醒,儘管他對白牡丹的熱愛已盛開得像憤怒多於微笑。
他是來追求她的,不是來玩弄她的、更不是來“嫖”她的:那種“我給她錢,她給我收據”的感情,不是他對她的感覺。
他初入京城時,曾暗底裡發誓,他要有一天讓這城裡的人無一不記得他的名字,但他而今卻覺得能找到這樣一個女子作為他的妻子,此生也就不在了。
有時候,他有點生怕他自己搖擺不定的性情就是造成她搖擺不定的態度之根源,他不想兩人就這樣你猜我測而又你依我依的度過混下去,更不欲這一流情事最終變為分手告終,所以他很坦誠的向她表了心意。
他喜歡她。
——他不能沒有她(他當然也知道,世間誰都可以沒有了準,誰都下會因沒有了誰就活不下去的,可是,他也確然知曉,沒有了她,他至少會有段時候相當痛苦,非常虛空)。
她聽了只笑。
駭笑。
麗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