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唐賦和廖羽遲前後相陪。“唐賦,怎麼近來三籟樂坊的皮影戲和從前不同,忽然流行起短小的戲文來了?”
“因為坊中新請的話本先生是個兼差,長戲文他一時沒空寫。”唐賦笑著回頭,“不過我還一直沒有親自去樂坊看過,皇甫你覺得——那新手的戲文好不好?”“哦,我是有些不耐煩的。那些戲裡的小人都象巧嘴的黃鶯鳥似的,說起話來實在瑣碎。可是漁舟很喜歡,託那話本先生的福,現在我和漁舟幾乎成了你們樂坊的常客。所以我決定,把那話本先生的戲文看作好戲文。”唐賦苦笑,“我從前只看出程西樾性情冰冷,怎麼現在又覺得他似乎善感多情?”
“唐賦,你說程兄善感多情?”廖羽遲疑問。“若不多情,怎會去寫瑣碎的人情故事?我爹在家時常稱讚程西樾的話本有才情,‘程先生這一齣戲文,真正是深情款款,真正是蕩氣迴腸!’”老爹當然是孩子氣,可唐賦漸漸有些懷疑——老爹對程西樾的讚賞,會不會開始讓自己吃醋了?皇甫勁停步,“唐賦你是說,那些讓漁舟喜歡的小戲文,其實是討人嫌的手筆?”
“是啊,你總算反應過來了。”“程兄在為三籟樂坊寫皮影戲話本?”廖羽遲也停步。“程西樾沒對你提起過嗎?”唐賦意外,“小羽,你可是書塾中和程西樾最親近的同窗,我以為你都知道。”“什麼最親近的同窗,小羽其實是唯一肯和討人嫌親近的同窗!”皇甫勁很怨憤,“真不敢相信討人嫌會寫兒女情長的戲文,他是從哪抄襲來那些羅裡羅嗦的甜言蜜語?”
見皇甫勁將醋吃在自己之前,唐賦不由好笑起來。“想一想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唐賦忍不住開個玩笑,“程西樾雖然性情古怪,可女孩子有時候喜歡古怪人物,不然他小時候就能讓鄰居的慕姑娘念念不忘,至今一見相認?一定有不少女孩子對他說過愛慕之詞,他隨便回憶一下,就可以用在戲文裡面了。”“漁舟記得那小子完全是因為漁舟念舊,和那小子的狗屁古怪根本沒關係!漁舟只欣賞我這樣的磊落男子!”皇甫勁義憤反駁,“再說,怎麼可能會有女孩子喜歡他那副拒人千里的臭古怪?唐賦你不是在這裡替你家新請的話本先生臉上貼金吧?”“根據我的分析,程西樾拒人千里的壞脾氣很有可能是被女孩子們慣出來的。”唐賦索性做出深思表情,“或者因為時常要擺脫女孩子的糾纏,他才不得不冷漠些,這就和皇甫你從前不得不粗魯一樣的道理。”“是、是嗎?”皇甫勁被唐賦一本正經的分析騙倒,思維開始混亂,“女孩子喜歡古怪人物女孩子們慣他那小子原來果真是個花花公子時常擺脫女孩子的糾纏”
唐賦忍住笑避開唸經的皇甫勁,回頭看沉默了半天的廖羽遲。“程兄給三籟樂坊寫話本,是因為近來很缺錢用嗎?”廖羽遲那對疏朗的眉毛輕輕皺了起來。
“他是缺錢用,但我想這不是唯一原因。”唐賦想到程西樾在坊間遊刃有餘的表現。
“那程兄在樂坊打工,做得開心嗎?”廖羽遲迴憶起花街的蘭花指四爺。程兄不適合在樂坊打工,都怪自己太猶豫,沒有及早邀請程兄到字畫行去。“他開心不開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現在很開心。老爹一心要留那小先生長做,給程西樾的工錢很優厚。”“什麼?你老爹還要留他長做?”唸經完畢的皇甫勁苦惱呻吟,“老天爺啊,難不成今後我約漁舟看皮影戲,都要忍受臭小子瞎編出來的連篇鳥話?”唐賦失笑,“方才誰說,託程西樾這話本先生的福,他和慕姑娘才成了樂坊的常客?”
“程兄到坊間求錢,也許會耽誤學業。”廖羽遲心不在焉地自語。唐賦正色道:“小羽,我懷疑程西樾北來不為學業。他求你薦他的時候,怎麼說的?”
“程兄留書中說,‘弟亦有志於學,然自笑空聞青葉之名,無緣與諸學子一較短長。’”廖羽遲記得那封留書中的每一句,他相信程兄是真心向學來的。“是程西樾的口吻,聽他那一份矜持驕傲。”唐賦微笑。“當初因為我答應引薦,程兄才跋涉山水來到這裡。我應該為程兄多做一些,讓程兄安心念書。”廖羽遲內疚自己沒有給程西樾足夠幫助。“他不用你操心,我看他很會照料自己,他做樂坊那份工作也不太費力氣。”唐賦安慰太過善良的朋友,“再說他自尊心敏感得很,不接受別人的幫助。”“可是,我還是應該試一試的。”廖羽遲悶悶說畢,拐上回書塾後園館舍的岔道。
“小羽,你不一起去玉木小居了?”皇甫勁衝著廖羽遲的背影問。“他大概沒心情了。”唐賦笑著思忖,“這是我第一次見小羽為一個人這樣分心。”
“臭小子到底有什麼好?我怎麼就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