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前一天,薛霖跟許霂說他打算回老家一趟,在許霂的追問下他才說是想回去給奶奶爺爺掃墓。正好是週末,許霂索性直接就說要和他一起回去。
薛霖望著眼前這個在他醒過來後一直近乎討好自己般的許霂,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呢?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肯告訴他?
事實就是許霂告訴了薛海楊帆薛霖醒過來的事實,並且告訴他們,如果還想要薛霖是個正常人就不要告訴他任何有關這段時間的事。
許霂當然也是有私心的,他無法讓薛霖接受那個曾經認錯人的自己。
回老家並不是很遠,坐大巴車也就兩個小時。一路上,許霂薛霖兩個人帶著一副耳機互相靠著睡熟。
陵園裡安靜地不像話,薛霖也是一直沒說話,只是自顧自地將帶來的貢品放在碑前。
“我從1歲就跟著爺爺奶奶生活了。”薛霖輕聲開口,“大概,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
薛霖只記得小時候皮得很,老是和村裡的小夥伴玩兒得特別晚回來,奶奶總要挨家挨戶去找,一找就得半天。
上樹,爬牆,摔跤,跳水,整天都是髒兮兮的,奶奶也老是會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扔進水盆裡清洗乾淨。
他喜歡脫光衣服坐在被窩裡聽爺爺講故事,爺爺總是一副笑臉,他還有一杆煙,慢悠悠地吐著菸圈,每當薛霖不聽話,就輕輕地敲一下他的頭,然後再偷偷給他塞一塊兒糖,薛霖就這樣含著一塊兒糖美滋滋地睡著。
太小的時候他不太懂別人家小孩兒罵他沒人要的野孩子,因為他覺得自己爺爺奶奶最疼自己了怎麼不會要自己?而且他腦子裡一直覺得小孩兒本來就應該和爺爺奶奶生活的,至於爸爸媽媽……
他們不經常回來,而薛霖則以為爸爸媽媽是他們家像其他人一樣的普通親戚,他甚至會和小夥伴一起圍在村口看過路的車會是哪一家的。
不過這兩個親戚每次回來總是帶很多東西,總是拉著爺爺奶奶嘆氣,小孩子哪裡懂得他們嘆什麼氣,他只好奇爸爸媽媽帶回來的那箱火腿腸他可以分給幾個小朋友。
每次他們回來,他總是被四個人要求叫他們爸爸媽媽,可他就是覺得叫不出口,嘟著一張嘴說不出來話。不過,他們也會哄小孩子開心,比如抱著他出去買根糖葫蘆哄著也就叫爸媽了。
那個時候好像沒什麼不快樂的,但是他好像隱約記得,每年總有那麼一兩次會被爸爸媽媽開車接走,然後接到一個很大的地方,那裡很多的人。
一些穿白衣服的人會讓他躺著床上,那麼粗的針管朝他扎過來的時候,薛霖本能地就想要逃跑,但是爸爸會把他死死地抱住不讓他亂動。
他能夠親眼看到自己的血流進那根塑膠管子裡……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會是他的好日子,因為他可以吃到好多村裡沒有的東西。
會有各種肉,奶,甚至還有一些零食。
那個時候不懂,他還會拿這件事跟小朋友們炫耀,把爸媽送他回來時帶的吃的都拿出來讓他們一群小孩子羨慕。
只不過,一般被帶走帶回來一趟,他都要生一場大病,不過那時候的他只知道,小孩子本來就是要生病吃藥打針的。
直到後來上了幼兒園,薛霖才開始有了不同的想法。因為老師問的很多相關父母的問題他都回答不上來他才明白,他也知道了不是爺爺奶奶和孩子是一個家,而應該是爸爸媽媽和孩子,而且他也明白了同齡人叫他野孩子的意思。
因為被同學叫沒爸沒媽的孩子,薛霖生氣不去學校,賴床裝病扔書本,反正就是不去學校。
後來爺爺奶媽也是知道了薛霖在學校受了委屈,就和他說是家裡條件不好,爸爸媽媽出去上班賺錢。可他明明記得每次爸媽回來都會給奶奶很多錢,到底有沒有錢呢他不知道。
只不過從慢慢懂得爸爸媽媽存在的意義之後,薛霖就開始期待他們回來了。他會經常問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經常放學後站在村口等車看他們是否今天回來?
當得知爸爸媽媽回來的具體日期的時候,薛霖一般從前一天就開始開心了,會想著穿新衣服迎接他們。
“爸爸媽媽……”看到他們下車,他會又開心又羞澀地躲在牆角小聲喊他們。
薛霖還記得第一次生他們氣的原因。
“爸爸媽媽,我明天要開家長會,你們一定要來啊!一定一定一定!”這是從他們下車開始他就一直在他們身邊重複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