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霖幾乎是在進門的同時就發現了不對勁兒,房子裡進來人了。
他倒也沒有刻意躲起來,只是步子輕了一點兒,對付一個小毛賊於他而言還不是手到擒來?藉著玄關處的燈,他看到了沙發上坐著的一個……背影。
“您怎麼來了?”薛霖在看清那是誰的時候,眼神充滿驚訝。確實,這是薛霖轉到這裡一個月後,楊帆這個做媽媽的第一次上門兒,能不意外嗎?
“吃飯了嗎?”沙發上即使化著妝都無法掩蓋疲憊和歲月摧殘痕跡的楊帆,望著眼前這個高大帥氣的兒子心裡也是說不上來的滋味。多年未養,自以為物質給滿就可以彌補那些她不曾付出的母愛與責任,只是在看到這個她除了給錢其他幾乎什麼都沒有做過的親生兒子,楊帆心裡也是愧疚感頓生。
“十一點了。”薛霖把包放到沙發上,去廚房接水喝,走到那兒的時候他才發現楊帆為什麼會說他有沒有吃飯。
桌子上擺著四菜一湯,他又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楊帆,掩不住的詫異讓他嚥了口氣後繼續去接水喝。
“晚上……吃的什麼?吃飽了嗎?”楊帆有些小心翼翼又滿是尷尬地問著這些她自己都覺得奇怪的問題。
“還好。”眼見著杯子裡的水已經喝下大半,楊帆卻還沒有其他動作,這讓他眉頭漸鎖。
有些人她什麼也不用做,只是站在那裡就讓人不舒服。
“今天下午沒事兒,就過來買點兒菜做了頓飯,你要不嚐嚐?”楊帆起身走到薛霖旁邊,望著他的眼神裡帶著希翼的光。
“我已經吃好了。”薛霖放下了水杯,低下頭去看手裡緊握的杯子,他想不明白楊帆來這裡幹什麼。
“啊……”繼續冷淡的語氣讓楊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對於這個兒子,楊帆只能說自己不知道他的口味,不知道他的喜好,不知道他的性格,不知道自己說什麼才會讓他有反應,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去溝通交流。雖然知道薛霖如今變成這個樣子與她脫不了干係,但是強烈的自尊又讓她無法低下頭真誠地對自己的兒子說一聲抱歉。
“你也知道媽媽一直在~”她張口想要對薛霖說些什麼卻被薛霖打斷。
“您不用說了,我明天還要上早自習。”薛霖的逐客令下得清晰明瞭,說著已經朝臥室走去。
“薛霖,我知道這些年虧欠你了,所以這次回來,媽媽也想能補償你。”楊帆伸手拽住了薛霖的衣袖。在看到薛霖那個冷漠到讓人有些恐懼的眼神後,楊帆默默鬆開了手。
“沒關係,我不需要。”薛霖冷淡疏離的語氣將兩個人的距離拉開得很遠。
楊帆看著這個站在身前卻覺得相隔萬里的兒子,悲從心底升起。她不知道自己當年不聽勸阻執意生下這個兒子,十幾年來又鮮少盡母親職責的做法是不是不對,但是同樣作為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現在面對這個根本不願與自己說話的兒子也是無從下手。
楊帆走了,隨著房門不輕不重地關上,房間裡又恢復寂靜。
薛霖坐在沙發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屋子裡飄蕩著一種和往常不一樣的味道,這個味道讓他虛無飄定的靈魂好像安定了下來,讓他得以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望著天花板出神。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煙火氣,是生活,是生命的味道。
十年的時間裡,薛霖一直都是活在一種他自己覺得很虛幻的生活裡,每天除了訓練就是吃飯睡覺,除了年齡在變大,其他的好像同一天過了三千遍,他能回憶起來的十年間,好像也就只有在訓練室裡心無旁騖地出拳打人。
數十年如一日的狀態讓他覺得自己活得很不真實,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存在的,他的身邊沒有人,有的只有擦肩而過的路人,為了見少這種亂糟糟地相逢,所以他選擇不出門,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呆呆地坐著。躺在頂樓天台上,靠在百年老樹上甚至是坐在宿舍的地上也能讓他睜著眼睛一坐幾個小時。
沒有人會因為他高興,沒有人會想起來他,哪怕是他消失了於他人,於這個世界好像都沒有任何的影響。但是現在好像一切都變了,有一個時時刻刻幾乎都要監視自己的許霂,還有一個事兒管的特別寬的班主任,甚至心理醫生,薛海楊帆都讓他覺得自己原來平靜飄忽的生活狀態變得真實,雖然有些時候這種變化讓他上不來氣,可是腳踏實地的感覺總是要比虛無沉浮的不真實來得舒服。
他已經快要想不起從前的事了,可是有些事卻是他想忘卻忘不了的。望著不遠處餐桌上的菜,薛霖的思緒回到了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