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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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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社會各方面的肌體是健康的,無疑會正確地引導這樣的青年認識整個國家利益和個人前途的關係。我們可以回顧一下我國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初期對於類似社會問題的解決。令人遺憾的是,我們當今的現實生活中有馬佔勝和高明樓這樣的人。他們為了個人的利益。有時毫不顧忌地給這些徘徊在生活十字路口的人當頭一棒,使他們對生活更加悲觀;有時,還是出於個人目的,他們又一下子把這些人推到生活的順風船上。轉眼時來運轉,使得這些人在高興的同時,也感到自己順利得有點茫然。

高加林現在之所以高興得如狂似醉,是他認識到,這次進縣城,再不是一個匆匆過客了;他已經成了縣城的一員,當然,他一旦到了這樣的境地,就不會滿足一生都呆在這裡。不過,眼下他能在這個城市佔據一個位置,已經完全心滿足了。何況,他現在的這個位置在這個城市是多麼矚目啊!通訊幹事,就是縣上的“記者”;到處採訪,又寫文章又照相,名字還可以上報紙。縣上開個大會,照相機一挎,敢在莊嚴神聖的主席臺上平出平進!他知道他今天這一切全仰仗馬佔勝同志。他叔父誠心誠意不給他辦事!但是,他不辦,有人替他辦。他從自己人間天上一般的變化中,才具體地體驗到了什麼叫“後門”——

後門,可真比前門的威力大啊!想到他是從“後門”進來的,心裡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現在到處都在反這東西!

但他很快又想:查出來的是少數!佔勝說,哪個貓都沾腥哩!他讓他放心,說出了事有他哩!於是他就儘量不往這方面想了。他覺得他既然已經成了國家幹部,就要好好工作,搞出成績來。這種心情也是真實的。他有時還把他的變化歸到了的關懷上,下決心努力為黨工作——並且還莊嚴地想:乾脆,明年就寫入黨申請書!

他的領導叫景若虹。老景比他大十幾歲,瘦高個,戴一副白框眼鏡。他文化革命開始那年在省上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在高加林來之前,老景是縣上唯一的通訊幹事。

老景初見見面,給人的印象非常和藹,表面上不多言語,但開口一談吐,學問很大,性格內涵也很深。高加林很快就喜歡上了他,稱他景老師。老景雖然沒任命什麼官,但不用說是他的當然領導。上班後的頭一兩天,老景不讓他工作;讓他先整頓一下自己的行裝和辦公室,沒事了出去玩一玩。

他和老景的辦公室在縣委的客房院裡,四面圍牆,單獨開門。他和老景一人佔一孔造價標準很高的窯洞。其餘五孔窯洞是本縣最高階的“賓館”只有省上和地委領導偶爾來一次,住幾天。把通訊幹事安排在這裡辦公,顯示了縣委領導對輿論宣傳工作的重視。這裡條件好,又安靜,適合寫文章。

高加林在外面晾曬完鋪蓋,放好了箱子。老景帶他去縣委辦公室領了一套辦公用具。桌椅板凳和公文櫃在他來的前一天都已經擺好了。所有這些弄好以後,高加林獨個兒在窯裡走來走去,這裡看看,那裡摸摸,忍不住嘴裡哼起了他所喜愛的一首蘇聯歌曲《第聶伯河洶湧澎湃》;或者在鏡子裡照一會自己生氣勃勃的臉。一切都叫人舒心爽氣!西斜的陽光從大玻璃窗房射進來,灑在淡黃色的寫字檯上,一片明光燦爛,和他的心境形成了完美和諧的映照。全部安排好了,在縣委的大灶上吃完下午飯,他就悠然自得地出去散步——先到他的母校縣立中學。

正在假期,校園裡沒什麼人。他徜徉在這親切熟悉的地方,過去生活的全部事情都浮現在眼前了,手風琴的醉心的聲音,學校運動會上的笑語喧譁,也在衛邊喧響起來。當年同學們的臉龐一個個都歷歷在目。最後,他回憶的風帆才在黃亞萍的身邊停下來。他和她在哪一塊地方討論過什麼問題,說過什麼話,現在想起來都一清二楚。

他在他經常去的幾個地方分別按當年的姿勢坐了坐,或躺一躺,忍不住熱淚盈眶了。所有少年時期經歷過的一草一木,在任何時候都會非常親切地保留在一個人的記憶中,並且一想起就叫人甜蜜得鼻子發酸!

從學校裡出來,他又去了縣體育場——他是體育愛好者,是學校許多項運動隊的隊員。尤其是籃球,他和克南都是校隊的主力。他曾在這裡度過許多激動人心的傍晚!

他從體育場轉出來,從街道上走了過去,像巡禮似的反醜裡主要的地方都轉游了一遍,最後才爬上東崗。

東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