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張嘉策身後的,是他的親信把總劉英。王夢熊身邊的,是他的愛將袁進。隨同在程再伊身邊的,則是他的師爺王善。卻聽張嘉策說道:“情況便是如此。紅毛一心要做佛郎機第二,朝廷是決不會答應的。奈何以水師目下的情況,東征澎湖沒有勝算!紅毛大舉來犯……嘿,難吶!”
先前,程再伊與王夢熊已得到訊息,會前也是心裡有些底子,只是關節在於,大家都知道難,卻又誰都拿不出個方略來。張嘉策抖了抖手中的一封書信,道:“臺院的這封回書,還在我這,咱們得拿個主意啊!”
王夢熊麾下的浯嶼水寨,雖是福建水師實力最強的一支。不過,在程再伊、張嘉策的面前,王夢熊卻不好多口。程再伊是文官,在皇明天朝,程再伊的話是很有些分量的。看到眾人皆是為難,程再伊端著雙手,瞧了瞧身後的王善,給他遞了一個眼色。
這王善出身一般,早年讀書曾中了秀才,可惜往後便再難進步。後來,王善讀書不成,便下海經商討生活,只因他底子薄,折騰了幾年,卻也僅僅略有家財,未能混出個名堂來。再後來,程再伊上任,王善竟人引薦,在他的幕府裡謀了一個職位。這一二年裡,他憑著早年下過南洋,粗通夷情且會說番話,王善在程再伊手下,倒是漸漸混出來一些結果。
這次紅毛犯邊,干係重大,王善便再次得了出頭的機會。程再伊在海邊當差,但他究竟沒有出去看過,心裡便少了幾分底氣。是以程再伊要對付紅毛,便十分倚仗王善。上回在中做所張嘉策的衙門,程再伊審問那幾個紅毛信使的時候,便是王善給做的通譯。這回來見張嘉策和王夢熊,王善同樣被程再伊帶在了身邊。行前,程再伊已知曉澎湖的情況,路上也已同王善有所溝通。王善見程再伊遞了個眼神,便稍稍讓出一步,向在場的眾人拱了拱手,緩緩而道:“大人,諸位將軍,不才有一言,不知是否當講。”
“講!”
王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紅毛的心思其實簡單,他們趁著澎湖的汛兵撤防的,當佔了地方,無非是想要挾朝廷,允了他們的心思。張將軍說得極是!佛郎機之事,可一而不可再,紅毛之所圖,朝廷決難應允。只是如今,朝廷一心看著遼東,哪顧得上咱們這裡?是以不才以為,這還是要拖啊。”
這番紅毛犯邊,張嘉策本來有些煩躁,聽王善說了一圈盡是廢話,心底更是不快。只是礙著程再伊的面子,張嘉策不好發作。他撇了撇嘴,心說大爺也想拖,關口是怎麼個辦法!紅毛要同朝廷談,薛伯泉這類人已是沒法用了,奈何商周祚在回書裡,將紅毛的一切請求全部否定了不說,措辭也是強硬非常,不留半點轉圜的餘地。這書子遞過去,只怕紅毛來的更快!然而,若不搭理紅毛,紅毛只怕也不會等多久啊!
張嘉策神色不善,王善卻仍掛著笑臉,不疾不徐地道:“紅毛妄圖要挾朝廷,這一戰是避無可避的。只是臺院的這封書子,又將紅毛的請求盡皆堵死了,且措辭身為強硬,這卻不好談了……
張嘉策被紅毛搞得焦頭爛額,早沒了什麼耐性。他見王善還在這裡說廢話,心裡的怒火越燒越旺。眼看張嘉策要被王善氣得發火,程再伊緊忙出來打圓場,道:“王先生莫再賣關子了,有話就說吧!”
“是!紅毛求的是財。諸位大人試想,紅毛此來先到的廣東,在佛郎機那裡吃了虧,然後才轉來福建。他們在浯嶼轉了一圈,卻又跑去了澎湖。這說明什麼?”王善雖應了一句,口裡卻仍是不緊不慢,“不才以為,這說明兩件事!
一則,這便印證紅毛來書上的說辭,其來也,乃欲效佛郎機故事。再則,便是紅毛此來,自有一番算計。
他們先是謀奪香山澳,不成便來福建。以不才揣測,紅毛這是騎驢找馬。他們佔了澎湖要挾朝廷,若朝廷能將浯嶼、中左或者浯洲嶼①給他們一個,他們便進一步,不然便霸著澎湖。不過,不才又想,紅毛便這麼十幾條船,千把號人,他們便真以為,能與我天兵相抗?
紅毛這般算計,只怕不會不留後路吧!紅毛所求,不過是一個落腳的地界,若是澎湖也站不住,他們該又怎樣?”
王善自顧自地捋著鬍鬚,從容一笑,道:“澎湖以東半日水程,便是大員②,澎湖若站不住,只怕紅毛的退路就是大員了吧!”
“大員?”
“正是!”王善道,“澎湖與福建隔海相望,乃南北兩洋海路要衝。大員同澎湖亦僅一水相隔,同樣可接連閩粵、東洋與南洋。當年倭亂最烈之時,倭賊便常常盤踞大員。若不才所料不差,紅毛的後路,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