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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蒂娜號”完全失去了自制的能力。剛才它還張開翅膀,幾乎是惡狠狠的飛翔,現在卻一籌莫展了。它所有的肢體不是被砍斷了,就是脫衡了。它變成一個關節僵硬的病人,只能聽任瘋狂海浪的擺佈。只幾秒鐘的工夫,一隻鷹就突然變成一個少腿沒胳膊的殘廢品了,這種事只有在海上才能看到。

空間的嘯聲愈來愈可怕。風暴好像一隻大得可怕的肺囊。它給這一片無邊的黑暗罩上了越來越悲哀的氣氛。海上的鐘聲絕望地響著,彷彿打鐘的是一隻殘忍的手。

“瑪都蒂娜號”像一個漂在水上的軟木塞一樣,聽任海浪支配。它不是在行駛,而是隨波飄流,隨時隨刻都可能像一條死魚似的,翻轉身來。幸虧船身完好,一點不漏水,所以沒有翻船。船在水上漂來漂去,船板一塊也沒有鬆動。既沒有裂縫,也沒有路隙,艙裡一點兒不漏水。這還算幸運,因為抽水機已經壞了,不能用了。

單桅船在滾滾的波濤中拼命地跳。甲板像一個患隔膜痙攣的病人作嘔似的,不停地顫動。可以說它在想盡辦法,要把船上遭難的人扔出去。他們死死抱住沒有用的船具、船幫、橫木、舷索、帆索、折斷的船舷,彎曲的護船板和船上所有殘存的東西,木板上的釘子把他們的手都割破了。他們不時地支著耳朵聽著。鐘聲愈來愈弱,彷彿它也奄奄一息了。像臨死前斷斷續續的喘息。最後連喘息的聲音也消失了。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離浮標有多遠?鐘聲使他們害怕,它的沉默又使他們恐怖。西北風把他們趕到一條可能是無法挽回的路上去了。他們感覺到一陣陣的狂風不停地趕著他們。船跟一個順水飄流的東西似的向黑暗前進。沒有比這樣的飛馳瞎間更可伯的了。他們覺得前面、上面和下面都是深淵。這不是前進,而是沉淪。

突然間,喧騰咆哮的雪霧裡出現了一團紅光。

“燈塔!”遇險的人嚷道。

第十一章 卡斯蓋

這是卡斯蓋燈塔。

十九世紀的燈塔是一種高高的圓錐形建築物,上面安著一個機械化的照明裝置。現在的卡斯蓋燈塔的式樣很特別,是三個白塔,每一個塔頂上都有一間燈房。三間燈房在鍾輪上不停的旋轉,走得很準,夜裡值班的人從海里望過去,能夠看見光亮的是在甲板上走十步的時間,看不見光亮的是二十五步。焦點和圓鼓形的八角尖頂的旋轉都是精心設計出來的。八面寬大的玻璃一張挨著一張地排列著,上面和下面是兩套折光環。這種幾何圖形的裝置經得起風浪的襲擊,因為玻璃有一毫米厚,儘管如此,玻璃有時候還是給海鷹撞碎,它們像飛蛾似的直撲燈塔。連裝置這種機械的建築物本身也是依據數學來建造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樸素、嚴謹,沒有浮飾、精密、正確的。燈塔就跟數目字一樣。

在十七世紀,燈塔是海岸上的裝飾品。燈塔必須造得富麗堂皇。塔上盡是些陽臺、欄杆、小塔、小屋、小亭子、風信雞。什麼遮障啦,雕像啦,葉飾啦,旋飾啦,浮雕啦,大大小小的人像啦,刻著碑文的卷軸形裝飾啦,等等,無不應有盡有。愛蒂斯東燈塔上寫著:“Pax in hello”①。我們在這兒順便提一下,這項和平宣言可不一定能夠解除海洋的武裝。溫斯丹萊在普利茅斯前面的一個波濤洶湧的地方,自己花錢造了一座燈塔,上面就刻著這幾個字。燈塔造好了,他在暴風雨的時候躲在裡面試試這個宣言靈驗不靈驗。結果風暴來了,連燈塔帶溫斯丹萊一起捲走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過事裝飾的建築物很容易招風,正像愛打扮的將軍作戰時容易招子彈一樣。不但石頭標新立異,連銅、鐵和木頭也爭奇鬥妍。鐵件往外冒頭,木頭稜骨突出。從側面望過去,塔壁的蔓藤花紋中間到處都是各種又有用又無用的小玩意兒,什麼轆轆啦,滑車啦,滑車軲轆啦,秤錘啦,梯子啦,起重機啦,救命錨啦,等等,隨處都是。塔頂的燈灶四周裝著精工製造的鐵架,上面插著一根根用浸過鬆脂的粗繩做的燈芯,燈芯燒得很旺,什麼風也吹不滅。燈塔從上到下,一直到燈房,每一層所有的旗杆上都掛滿了標誌著各種紋章、各種訊號的航海旗、槍旗。軍旗、燕尾旗。在風暴裡看起來,真是蔚為奇觀。海上遇難的人要是在深淵的邊緣望見了這種好像在冒冒失失的挑戰似的火光,立時就會心豪膽壯。但是卡斯蓋燈塔可不是這種燈塔。

①拉丁文:有戰爭才有和平。

當時它不過是一個原始形式的燈塔,還是亨利一世在“白船號”沉沒以後建築起來的。這是岩石上的一個火光熊熊的火堆,四周都圍著鐵欄杆,好像被風吹動的一頭火紅色的頭髮。

從十二世紀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