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啊!王妃!大家都停下來!”韓雄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梗在喉頭。
王妃有點惱了,卻忍著,問道:“到底是何原因?!”
韓雄雙手攥緊,低頭答曰:“不是在下不肯說,只不過……怕一說,會惹來眾怒……”
“先生乃是我軍核心,誰人敢爭對先生?!好!本宮答應你!要是先生說的在理,便聽由先生安排!”
“這些傷員全身組織壞死,惡臭無比,加之先前已埋葬死者幾百,若是繼續埋葬在土裡,恐成病根啊!”韓雄這話一出口,王妃快速微眨了幾下眼皮,默而不語,而周圍站著的百餘士卒交頭接耳,騷亂嘈雜。
韓雄接著低頭說道:“就算沒法救治他們,也不能讓他們成為瘟疫的源頭!”
“那按先生之見,該如何處置?”王妃語氣稍稍平緩,但其威嚴之氣震住了周圍的騷動,那些小卒子們也想知道這位韓大人想如何安葬。
韓雄微微抬起頭,看了看王妃平淡的表情,曰:“火葬!”
火葬?
火葬是現代社會處理屍體最常用的方式,然而,漢朝百姓深受儒家思想薰陶,“眾生必死,死必歸土”,入土為安是最合理的安葬方式。而火葬,或者說,焚屍,對於死者而言,可是極大的恥辱和嚴厲的刑罪!
儘管他們曾是敵人,卻是被逼入伍,還都是弘農人……
“不!此方太過殘酷!”王妃身邊的幾個隊長帶頭反對韓雄的這一提議。
王妃一手舉起,示意他們後退,勿要衝動,“且聽先生把話說完!”
“謝過王妃!”韓雄恭敬地向王妃以及他面前的這些弘農人,拱手鞠躬,平靜地分析道:“此地雖朝南向陽,然屍骨埋葬於地下,時間一久,必將腐爛發臭。而這二三十名病死的傷員,死前便已積滿病原,這樣埋葬下去,恐怕遲早會鬧出異常瘟疫!”
“噗!噗……”
突然,站立在旁的一名士卒,終於忍受不住眼前這般噁心的場景,嘔出一灘胃水,一手捂著肚子,表情痛苦萬分。
接著又是幾名小卒也吐了出來……
“火能燒死一切病原。”韓雄又是拱手鞠躬,接著請求道:“唯有火葬!方能避免又一場浩劫!請王妃明斷!”
周圍那幾個隊長皺著眉頭,相互看了看,卻沒了反對的聲音。
“就依先生之言!火葬!”王妃果斷的命令之下,略帶一絲悲傷。
一具具屍體又從挖好的坑裡被抬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厚厚的木柴堆上。
清晨,天矇矇亮,幾百士卒站立在村南。
斜陽揮灑著這一天第一道陽光,卻消不去他們的疲憊。
氣氛沉重,淚水堵住了每個人的嘴,無人敢說半句。
王妃佇立在佇列前頭,手持火把,靜靜地望著柴堆。雖然,這個提議是由韓雄提出,執行者也只有王妃才能勝任。
她緩緩轉過身來,對著這幾百士卒們,喊話道:“弘農的子弟們!本宮知道,你們心中正在抵制這一殘酷的送別儀式。他們雖為降兵,卻也是你們的同胞。本宮並沒有半點憎恨與敵視。今日這把火,只是為了弘農的明天。希望他們在天之靈,能夠明白,也希望諸位,能夠明白!”
頓時,場下所有人,淚目不語。
連韓雄也被這樣的氛圍,深深地感染了。
王妃突然一個華麗的轉身,緩緩伸出火把,火點著了柴堆,慢慢燒了起來。伴著徐徐春風,火越燒越旺,沒多久,整個柴堆都燃了起來,火將屍體影子掩埋,火將他們安葬……
這些傷員,因火而亡,又在火中離開了人間……
隨著熊熊烈火和緩緩升騰的青煙,他們的靈魂得到超度。
而火,燒去的不只是屍體和病原,還有他們的過錯,他們的痛苦,和他們留在人世間的一切。
軍中一開始都比較抵制這一行為,但王妃把場面辦得盛大,把儀式搞得隆重,也就不存在異議,對火葬的意義也有了新的認識。
村上其他的傷員就相對好辦許多,之後幾日裡,因輕中度的燒傷而死亡的,幾乎為零。然而致殘率是又一嚴重問題,尤其是手指燒傷的傷員。肢體末端血供較差的,手指從發白又變為發黑,發黑就會發臭。
為了保住他們的生命,韓雄只得殘忍地使出截肢術和截指術。
還沒有麻醉藥。
那種手指連著心底的鑽心痛,使他們看到了絕望,看到了未來的日子裡,沒有肢體卻依舊要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