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聲音,她席地而坐,五心向天,周身元氣塑起一個肉眼不可識的保護罩。
意識在黑暗中沉浮,她彷彿回到了從前,睜開眼,眼前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十六七歲做丫鬟打扮的清秀女孩兒——正是在家時伺候她的一等丫鬟綠蘿。
綠蘿的神色帶了幾分焦急,卻不敢隨便問她感覺怎麼樣,而是等了一會兒,又一個豐腴白皙的婦人掀簾子進來,急急地問:“姑娘怎麼了?”
——那是魏紫的奶孃周氏。
這種感覺很奇怪,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每個人的臉都是真的,流露出來的喜怒哀樂也都是真的,可魏紫卻無法參與其中。她就像一個旁觀者,縮在小小的身體裡,冷眼看著自己的從前。
直到她的母親出現。
魏紫的母親是一個美麗又高傲的女人。她出身高貴,是郡主的女兒,嫁給河東魏氏的嫡子,雖不是長子長媳,可也因此不必費心於家族庶務,丈夫英俊瀟灑、溫柔體貼,膝下二兒一女,俱是聰慧伶俐,兒子俊、閨女俏。
她驕傲了一輩子,還在閨中時,是未嫁姑娘裡的佼佼者;嫁人後,是世家貴婦中的佼佼者。這樣一個女人中的女人,卻在瞧見小女兒後,整個人都溫柔了下來,憂心又慈心地摟著失神的女兒輕哄安慰。
“娘……”魏紫靠在母親懷中,熟悉的香味將她包裹,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
十歲離家,直到意外身故,她都沒能再回家看一眼。
那時她還太小,心中被對成仙的渴望佔據,離家時她頭都沒回,不知道母親在她身後哭到暈厥,父親一瞬間就像是老了十歲,祖父祖母互相攙扶著,遠遠望著她跟隨師尊乘雲離開,老淚縱橫——此去仙山路遠,仙途迢迢,他們已經垂垂老矣,只怕是此生再無相見機會了!
母親溫暖的懷抱還未待夠,轉眼便成了陌生的場景。
地點是熟悉的上房,母親卻已經不再是那個保養得宜的美豔婦人,時間在她的臉上刻下痕跡,皺紋與白髮告訴魏紫——這是很多年後的母親。
魏父比魏母要大上近十歲,此時的他,全然不是記憶中那個風度翩翩的儒雅男人,而是躺在床上,滿頭白髮,孱弱的、油盡燈枯的老人。
魏母坐在床邊,緊緊握著丈夫的手,兩個兒子與兒媳婦並孫兒孫女一起站在下首,濟濟一堂。她淚光閃爍,卻沒像兩個兒子一樣泣不成聲,只是望著丈夫,細細聽著他用輕微氣聲說出的遺言。
“阿紫……阿紫……回來了嗎?”
一直強撐著沒有落淚的魏母在這一瞬崩潰,淚流滿面:“你再等等,再等等!阿紫就來了!她就要回來了!”
可惜他還是沒能等到女兒,老父親到死都閉不上眼,他還不知道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如今長成了什麼樣,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魏紫淚落如雨,重重跪倒在地上。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爹,娘,我錯了……”
她一生執著於修仙,卻忽視了這世間最重要的親情。為人子女,她不但沒能承歡膝下,一日未盡過孝道,還叫父母為她憂慮半生,日日不得開顏,連死都不瞑目!
這樣的她,有什麼資格成仙?!
任聲和宋林橋被隔絕在她的結界之外,驚愕地看她的神色從平靜無波到淚流滿面,最後閉著的眼終於睜開,卻毫無焦距,只是怔怔地望著虛空落淚。
心境不穩,丹田氣海湧動不休,魏紫坐在石板上,氣息翻湧震盪,她直直吐出一口血來。任聲驚呼一聲,撲上前焦急地喚她:“阿紫阿紫!你怎麼了?阿紫!”
她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自己吐了血也不在意,呆呆坐著,往日璀璨的黑眸中完全失去了光芒,像是暴風雨前的大海,暗流洶湧著,卻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她在這裡坐了三天,任聲把湯圓交給宋林橋,讓他帶回去好好照顧,自己也在這裡陪了她三天。
第三天她突然清醒,緩緩起身,腳步輕而無聲地走過任聲身邊,讓他跟上:“走吧。”
任聲不敢問她這是出了什麼狀況,小媳婦似的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地走出園子,回到兩人在蘇州的住所。
接下來的幾天,魏紫在佈置得古色古香的閨房中閉門不出,不吃也不喝。任聲每天抱著貓在她門外迴廊上走來走去,心裡著急,卻又拿她沒辦法。不敢勸也不敢問,只能自己急自己的,時不時有宋林橋過來看情況,才叫他找著機會說一說。
可是等魏紫願意出門了,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