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心燈伸手替她揩去了眼角逃出來的一點晶瑩璀璨,拉著她的手在連夫人身後入座,不過片刻,便到了吉時。
一陣悠揚肅穆的絲竹之聲自殿外響起,一隊鬢角簪花,額飾花鈿的女官手捧拂塵、痰盂、梳篦等器物穿過殿外的牡丹叢,魚貫而入,輕盈飄逸的衣襬、披帛在明珠的照耀下翩然若燕尾蝶翅。
“太后駕到——”
太監的聲音比儀仗來得更快,官眷朝臣皆是跪拜相迎,恭祝的聲音響成了一片,在大殿中盪漾開來,經久不散,絃歌依舊,管絃相繼,椒蘭開道,厚重的明黃的裙襬輕輕宮殿四下散落的牡丹花瓣,華貴的婦人頭頂九龍九鳳的翟冠,拾階而上。
殿內宮燈皆是由琉璃為燈罩,燭火籠罩其中光芒璀璨而不失柔和,仔細注視,那雕樑畫棟,飛簷翹角周圍似乎也熠熠生輝,彷彿若有光,湊近一瞧,那星星點點的白色竟都是有拇指大小的明珠。
黃昏已已,而殿內明亮恍若白日,眾人的影子被明珠琉璃的光彩映照在地,一步,兩步,她踩著燭火的陰影,帶著勝利的笑容,走到了所有人都不能及的至高之處。
“平身。”
絲竹聲漸漸到了尾調,酈太后輕輕抬手,身邊的太監管齊會意,又是一聲尖細的聲音響起,眾卿平身仰首,瞻仰這寶座上的聖母慈顏。
今日是太后的壽辰,耳順之年,經風歷雨,瞿心燈沒有去看高位之上的酈太后,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和裙襬,然而她始終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視著她。
來自高處的視線,若有若無,又如影隨形。
“欸,那我們親不是可以看見那些戲班子獻藝跳舞了?”同庚有些興奮地搖了搖瞿夏的胳膊,臉上的笑容嬌豔明媚,已然是將白日裡發生的些許插曲拋之腦後。
“嗯,你看的時候也安分些。”瞿夏囑咐。
正說這,那邊的樂官已經抬手起勢,編鐘箜篌,磬、壎、蕭、笙,眾器齊奏,宮商角徵,五音齊協,又有兩隊舞女踩著鼓點從屏風之後如常,舞有天魔之態。
忽而樂章頓轉激昂,琵琶聲如破竹之利劍激揚起殿內一片驚歎,舞姬清嗓開喉,歌有裂石之音。從兩邊樑上忽而又跳下來兩個身披錦緞的歌女,長綢子隨著她們旋轉的舞步在半空之中攢成了一朵盛大雍容的牡丹,一時眾人都看得幾乎忘卻了呼吸。
“好——好——!!!”
一舞畢,殿內竟是鴉雀無聲,不只是何人從這樂章仙境中回了神來,率先鼓掌,後而眾人盡數驚醒,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殿內掌聲喝彩一片。
“壯哉!壯哉!這是何人譜曲作詞?精彩!精彩!”
說話的官員眼生,況且官員和官眷兩席相隔甚遠,故而瞿心燈未曾看清那是何人所言。
“何人作曲?你難道不知道,這一曲是酈家小郎君為祝賀太后娘娘壽辰特地奉上的?”瞬間便有人附和道。
酈家小郎君?那是個什麼人?
下頭讚美著議論著,上首的太后但笑不語,此時從殿外別一群舞女樂師簇擁著進來個面如冠玉的小郎君,風流蘊藉,眉目間自有一段多情。
這人……瞿心燈想起來了,從水榭那邊走到時候,她瞧見亂花叢中蓬頭窩睡著一人,竟就是這個酈小郎君?
“晚輩請太后娘娘安,恭祝太后娘娘生辰安康,福壽綿長。”
那郎君道。從旁人稀碎的言語中,瞿心燈倒是拼湊出一些這位的事情來。這一位出身太后娘娘同族的酈氏,是老家一脈的嫡系,關係尤為親近。且是這一輩中翹楚,頗有才氣。
不過這一位是個怪人,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書念得極好也就罷了,他還寫得一手使人讀之便頓感鍾靈毓秀陶醉萬分的戲本子,曲譜子。
是個風流才子。
“你這孩子有心了。”太后抬手示意太監邀他入席賜座,“你作曲有功,想要些什麼賞賜,說來聽聽,哀家儘量滿足於你”
“為娘娘壽辰作曲是酈淳福分,不敢枉自居功。”
“你這孩子謙虛,這樣罷,哀家近日裡得了一對麒麟玉佩,篆刻的是栩栩如生。管齊。”
“奴才在。”
“去將那一隻雄獸取過來,今日便就賜給小郎君了。”太后滿意笑道。
一對麒麟,只賜雄獸?瞿心燈皺了皺眉頭,心中頓覺事情有些不大妙。果不其然,後頭便聽見管齊笑道:“娘娘怕是糊塗了,這玉佩本是一對的,怎好只賜一隻出去?”
“此話也是有理。”酈太后點了點頭,“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