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著刁鑽的斷劍去哪裡了?聽瞿夏說達天聽也沒有幾天,就是瞿心燈想著半道追上她去問個清楚,只要她不是刻意遮掩行蹤,也未必不能找著她。
瞿夏說要出動灰衣使和信鴿去查,然而瞿心燈知道要到到哪裡去找她。沒由來的想法,但是瞿心燈就是知道。
從下游的溪水邊一株盤虯臥龍的柳樹下挖出來一個大肚混圓的酒瓶子,酒香在指尖四溢,沿著山間的溪流一側的石階一路往上走,走了不知道多少時候,拐過了不知道多少道彎,瞿心燈來到一處僻靜怡人的所在。
林陰下布,雜花生徑。這裡極美。
一座沒有立碑的墳塚——其實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土包,這樣一座低矮然而溫和的墳包長在樹蔭之下。墳前擺著一柄劍,正是已經斷掉的“刁鑽”。
斷劍裝在了劍鞘裡頭,外表看上去還是和幾年之前那樣鋒利的美,暗紋在光影之下又反射出一些別樣的顏色,動人心魄。
茂密的樹葉之間垂下來一根灰不灰白不白的衣帶,瞿心燈仰頭看過去,只見一個懶洋洋的聲影靠在槐樹粗壯的枝幹上,看上去很閒適得微微眯著眼睛,察覺到來著下方的視線,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枕著胳膊翹著腿。
一張眉目張揚明豔的臉龐從樹蔭後面露了出來,歲月在這個女人的臉上留下一些饋贈,眼角和唇角的一些細紋讓她的面貌和年輕時想比起來更加柔和、穩重。
“來了。”微微有些沙啞低磁的女聲從上方傳來。瞿心燈定定地站了一會兒,在來的路上,腦中倒是想了一兜子的話想要問,然而這會子見了人,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來了。”瞿心燈抿了抿唇。
“帶煙|草了嗎?”
達天聽抽|煙,瞿心燈說不上討厭那個味道,然而有一段時間她的煙|癮尤其大,一推開她的臥房便和起了霧一般,一連這樣抽了大幾個月下來,這個女人終於成功將自己的肺抽出問題來了。襄襄罵了她一頓,給她開過藥之後便勒令她戒菸,叫瞿心燈和整個聽天閣上上下下都盯。
真要說起來,達天聽其實也沒有多喜歡抽菸,只是抽菸著實是一條非常不錯的紓解的途徑。她是重|欲之人,又偏愛那些容易叫人沉溺的東西,譬之如煙、酒、性、金錢、權勢,瞿心燈整日盯著,她便也不好抽太多煙,便出去喝花酒,玩六博、樗蒱,又沉淪在新一輪慾望和愉快之中。
“沒帶煙你來幹什麼?”達天聽皺了皺眉頭,伸了個懶腰。
“帶了酒。”瞿心燈道。
“這還差不多。”
這邊話才剛剛說完,那邊一個半灰不白的聲影便從樹上翻身下來,拉下圍在髮絲上的兜帽,一頭白髮從肩上傾斜下來,在稀碎的光照小分外好看。她身量高,站在瞿心燈旁邊比她還要高出半寸。
“什麼酒?”
“從西邊柳樹下挖的。還沒有拆開看。你來開。”
達天聽接過她遞過來的酒罈子,一邊揭著罈子上的紅封,又往她身後看了看:“沒有酒菜?”
“沒有,邊上不是有野生的果樹嗎?給你找幾個野果子子下酒?”瞿心燈有些無奈地看著她。
“快去快去。”達天聽連連擺手,等瞿心燈在山裡找了一通,逮了一隻肥碩的兔子,又用外衫包了一抔青青紅紅水潤十分的野果子回來的時候,達天聽已經靠著那長滿了野花野草的墳包坐下了。
收拾兔子,清洗野果,點火烤肉,瞿心燈手上的動作有條不紊,等快忙好之後,她坐在達天聽的身側,和她一樣背靠著那做野花搖曳的墳包,從她的手中夠過酒罈子,就著壇口悶了一口,略略有些辛辣的酒液嗆進了嗓子眼,她咳了好一陣。
達天聽從她手中躲過罈子,往身側的墳包上撒了一點,頓時酒香四溢開來,然後也學瞿心燈的樣子牛飲了一口。也被嗆到了,咳嗽了一陣。
“師父,你拿我的斷劍做什麼?”瞿心燈平復下來,用力拍著因為咳嗽而劇烈起伏的胸脯,最終只是這樣問。
達天聽笑了笑,道:“你不是殺了姓酈的嗎?還把上京攪得這樣天翻地覆——喏,這劍是當時你和閣子裡頭那些不願意入京的小頑固們斗的,走到如今這一步,你也算是給你孃的仇報完了。那你這柄斷劍,祭奠你早死的娘。”
“哦。”瞿心燈低低道。
達天聽從她外衣包著的野果中挑出幾個,一個塞到了瞿心燈嘴裡,一個放在那小小的墳包上,一個塞到自己嘴裡咬了一口,剛剛要開便要被酸了個跟頭。
“嘶——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