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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裡的鳥兒,撲啦啦地發出驚叫,愈發增添了山野的寧靜。拂曉時,一身露水草屑的王寶林和他的教導隊來到了吉林北的烏拉街,部隊在此小街外面的破廟宿營。

整整一天,隊伍源源不斷地開進烏拉街,寂寥的古鎮熱鬧起來,猶如數百年前那樣刀槍蔽日。士兵們議論紛紛,謠言四起。王寶林坐不住了,便吆喝起衛兵去小街轉了轉。烏拉街是座古城,有許多破爛的老房子和蒼老的榆樹。心事重重的王寶林攀上荒草沒膝的殘牆,林木蒼鬱的遠山默然不語,眼前流動的松花江緩緩無聲,他躑躅於土臺之上,氣塞胸臆鬱悶之極。衛兵跟在他身後十來步的地方跟隨,看見長官長吁短嘆的樣子,衛兵不知道說什麼好。殘陽西墜,天地間一片殷紅,初秋的風穿過山谷,颯颯襲來掀動了衣襟。黃昏籠罩了曠野,王寶林回望孤零零的魁府、後府等建築,心中洶湧無盡的思潮。

黃昏時上邊召集各部隊長官開會,王寶林返回破廟時天黑了。嘰嘰喳喳的兵們,看著神色嚴峻的官長就感覺到苗頭不對,教導隊營地唰地變得緘默無聲。王大隊長有氣無力的下令全體集合,命令全體架槍解除子彈袋,準備裝車拉走。惶惑不安的學員再次列隊之後,王隊長開始了艱難的訓話,面對這些從各部隊選拔受訓計程車兵們,他不知從何說起。最終他還是講了,說:省政府主席張作相回錦州為父治喪,熙恰副司令長官兼參謀長主政。按熙恰長官的命令,駐守長春、吉林的所有部隊無條件撤離。上峰要求“聽命中央,力避衝突”,集中交出武器,以便與日軍交涉。王總算講清楚了,佇列裡有人失聲痛哭,委屈了一天一夜的情緒再也無法抑制了。在一片淚雨中,王隊長終於講完了,虛脫般說了最後一句:“原地待命吧。兄弟們,我,我無能為力了。”未等他轉身離去,一直僵立著的佇列炸了營,頃刻亂哄哄成一團,數百人大罵:混蛋呀混蛋,當官的那是中國人哪,全是他媽的大姑娘養的,一隻破槍還繳了械,赤手空拳地咋去打鬼子?操他個媽的,日本人不費吹灰之力就佔領了吉林省城,天底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兒!

士兵久久不願散去,晚飯也沒人去吃,都坐在大廟外頭等候,得到的全是友鄰部隊繳械的訊息。王寶林悶聲不語低頭抽菸,任軍官們的目光圍攏。教導隊歸七十二團節制,趙團長限令務於明日上繳武器,違者軍法從事。夜沉沉,破廟的大殿裡十幾個菸頭一閃一閃地,王寶林說:“誰想不幹?”等了好半天,沒有迴音,說:“那好,我們不散,大家在一起!”空曠而幽暗的廟宇裡面,十幾個漢子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夜半更深,廟上的破門窗框被拆下來了,篝火正紅。王寶林輕了輕嗓子說:“兄弟們,國難當頭,不思報國實乃罪人,我等兄弟要拯萬民於水火之中。如果大家跟我乾的話!就去拿丟掉的武器。好身赴戰場和小鬼子拼個死活!”他的聲音並不很高,卻如重鼓敲打四百個漢子的心頭。悄無聲息的月亮爬上了天空,火把忽閃著燃燒,映照著一張張仇恨的臉和一雙雙燒得通紅的眼睛,目光裡交織著激動興奮還有疑慮和恐懼。王寶林接著說:“各位兄弟,不想幹的就走,現在就走!咱們驢拉磨牛耕地——各走各的道!”

“有沒有要走的?”他問。

黑暗中有格格格的聲音傳來,不知道是切牙還是打顫。蚊蟲不停地在頭上耳畔迴旋,開始有人影挪動,遲疑著離開,但黑黝黝的佇列還在。留在教導隊共三百二十人,他們重新武裝起來,悄悄脫離了大部隊,連夜離開烏拉小鎮。

第二十章(2)

大霧瀰漫,若有若無的微風穿過樹林草叢,士兵們被沁涼包圍了,寒意浸過衣服滲入面板,冷颼颼直往骨髓裡鑽。如果不是濃重的露水打溼了綁腿,王寶林真的會以為他的隊伍在霧裡飛翔,眼前和身後都是影影綽綽的兄弟們,步槍上結滿了水氣的兄弟們。部隊穿過佈滿荊棘的叢林,不斷有衣衫掛破的撕裂聲傳來,隨處可見的刺玫果山裡紅精靈般地挑逗人。松樹林榛子叢下是大片大片的蘑菇,蘑菇是群生的,發現一堆就會找到一大片,人稱蘑菇圈。王寶林從沒見過如此茂盛鮮麗的林莽草叢,隱約的山路盤旋迴轉,野花野果令人沉醉痴迷。

跋涉在茂密的叢林中,看不見谷底的小溪,淙淙的流水聲卻清清楚楚聲聲入耳。

天已大亮,部隊又累又餓,行軍速度減慢,有士兵忍不住隨手摘野果蘑菇吃起來。朝陽猶如渾圓的雞蛋黃懸浮於天際,不知名字的鳥兒在密林裡吟唱啼鳴。王寶林無比焦急,不住去看懷錶,他也在懷疑能否找到大部隊了,原計劃是要投奔駐紮在小白山的二十六旅七十七團。陽光終於洞穿了濃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