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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話說的也多。吳金貴說他去了潮水峪,讀了金首志給胡秋月的來信,猜測到了他的藏身之處。吳金貴有意談起將來,說旅長憑你的文武韜略,得做番大事業才是,切不可心灰意冷,更不可終老田園。說到激動處,拍著桌子叫道:“大哥,該不能給他們賣命了。”

金首志點頭:“你說的是,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天下大亂,國將不國。”

金首志說:“唉,列強環視。”

吳金貴打斷了金首志的感慨,說:“有人想請你出山。”

金首志問:“做什麼?”

“辦報紙。”

“辦報紙?”金首志笑了,“不是開玩笑吧?”

《光華》報是家地方報紙,發行量不大,讀者群主要是知識界和小市民。金首志做了報館的老闆,公開的身份是社長,一貫持槍縱馬的他,居然舞文弄墨起來。一想起這個,自己都覺得可笑。《光華》報是由吳金貴出資開辦的,金首志納悶吳金貴哪來的這麼多錢。吳金貴不想說破,就打個馬虎眼,說大哥別問了,為老百姓說話會有人撐腰的。吳金貴現在住在天津,很少來唐山,報紙的事情一古腦地交給了金首志。儘管如此,他對報紙的情況仍十分了解,因為採編人員幾乎都是他招募來的,所以訊息靈通得很。

《光華》報館是處獨門小院,庭院裡綠蔭匝地,頭頂上的核桃樹柿子樹上懸掛著青青的果子,總讓人想入非非,使人總有躍起來摸一摸的念頭。從春到秋,茂盛的枝葉伸到牆外去,空氣中傳播著一種讓人興奮的東西。新興的工業城市總是那樣的繁忙,有開灤煤礦、有工廠還有海港。早晨和黃昏,城市瀰漫著濃郁的煤煙味,煤煙味把城市嗆得沉甸甸的。在充滿濃重而時髦的工業氣息裡,來來往往的行人,一律步履匆匆,看上去呆頭呆腦。

《光華》報館在鬧市區裡,離鐵道線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金首志還是能聽見汽笛的聲音。不過在嘈雜的氛圍裡,汽笛的聲音顯得很微弱而有韻致,簡直像秋月的梳妝盒發出的聲響。金首志送給老婆一個漂亮梳妝盒,描金的漆面,內設八音盒,開啟之後就會發出悅耳的聲響,叮叮咚咚的像是溪水潺潺。秋月喜歡這個梳妝盒,梳妝之後,必定要擰好發條,不多不少要擰上六圈。這樣,每天早晨,流暢的溪水聲就會如約而至。在輕靈的樂聲裡,金首志一邊洗漱,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天色,映入眼簾的是教堂以及水塔的尖頂,還有那圍著尖頂飛翔的鴿群。胡秋月來唐山一年多了,已經做了母親。她全身心地沉浸在安寧之中,咿咿哦哦地和懷中的小兒說話,兒子小名叫鐵蛋,大號金鐵磊,孩子爹說好男兒都是鐵,男孩子就得結實些,抗摔打才是。

金首志手頭闊綽,常買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回家。胡秋月看了心疼,又不便說什麼。其實在騎兵旅的時候,金首志縱容部屬倒賣煙土,發了不少橫財,只是老婆不知而已。家裡新添置了一架留聲機,曼妙的歌聲低吟淺回,像什麼東西在五臟六腑裡撓動。聽得最多的歌曲是那首《燕雙飛》:

畫欄人靜晚風吹,

記得去年門巷風景依稀,

綠屋庭院,

細雨溼蒼苔,

吊梁晨冷春如夢,

且銜得親泥築新巢,

傍翠微夕廂隱出,

英花老景物全非,

杜語聲聲喚道不如歸……

淡淡的憂傷隨著旋律蔓延,感動總是撲面而來。有幾回,金首志神色黯然,倏然似有領悟。想到生命的脆弱,想到世事的陰晴圓缺,不知多少歲月已流走,而又有多少時光還在消逝?季節輪迴,風雨滌盪,紅塵依稀可尋。沏一壺熱茶,沉浸於留聲機顫顫播放的曲調,想象那春華秋月、滿城雨聲。眼裡慢慢飄來一柄油傘,儼如雲朵般遊走。路柳搖曳,雨滴清新。油傘之下,玉手高擎,眉睫盈盈……

胡秋月看著丈夫出神的樣子,忍不住問:不好聽嗎?她指的是曲子。金首志搖頭,所問非所答地說:“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胡秋月不懂男人的話,但是直覺告訴她,男人又在想那個苗蘭了。她不好說什麼,止不住有淚霧襲來。金首志看看妻子,嘆曰:“落落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

第十四章(5)

新習慣居然這樣容易養成,安逸確實比流離舒坦,這是金首志一生中最安穩的時期。整個神經鬆弛下來,就禁不住想起老家來,接連去了幾回信,大體知道了家中的變故,父親早故去了,母親和姐姐的生活還不錯。他託付可靠的人專程去了老家,送去了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