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傘無聲墜地,他凝住僖嬪的眼睛:“當真決定了,就在今天?”
僖嬪哀傷垂首:“多早晚又有什麼分別?總歸既然進了宮,擺在我眼前的就是這條路、這種命罷了。與其再蹉跎了歲月,叫自己人老珠黃;倒不如拼得早些,還能多些把握。”
涼芳覺著不對,便忍不住皺眉瞄了吉祥一眼:“雖然註定是這條路、這種命,可是你如何就能篤定今兒就是最好的機會?倘若今日不中,那反倒會激起貴妃警惕,你日後反倒沒了機會了。”
僖嬪卻堅定仰頭:“我既決定是今兒,那我就自然有了把握。咱們盤算了這麼久,等待了這麼久,圖的不就是今天!”
“你緣何今日這般自信?”涼芳不放心,目光不由得又滑向吉祥:“難道是你?”
涼芳的眼風如刀,刀刀斬向吉祥來,吉祥先前只想扮作無辜,可是此時涼芳這般直接問過來,若再否認,反倒惹涼芳起疑。
這個涼芳,從梅影之事便能看出,本就是個疑心極重,且心狠手辣之人。且畢竟是靈濟宮送進宮來的人,吉祥不能不略有忌憚,她於是便點了點頭。
涼芳隨即便明白了:“那香?”
吉祥遂垂首一笑,避過涼芳的眼睛:“公公也知道奴婢來自大藤峽。生於峽谷山野,長在幽閉冷宮,奴婢孤單時就與花草為伴。於是這些年也積攢了些與宮裡常用的花草不同的香方。想讓僖嬪娘娘獨獲皇上青眼,便也必定要用些與其他娘娘不同的香才行。”
吉祥說著便將几案上的香粉盒子取來,遞到涼芳鼻息下:“公公放心,只是最普通的香粉罷了。絕不敢用藥,否則自然瞞不過宮裡那些鼻子極靈的嬤嬤和太醫們。”
涼芳用力聞過,也只覺裡頭只是花草清芳,並無異樣,這才點頭。
吉祥這才羞澀一笑,端著香粉盒子送回去,背過身才緩緩斂了笑。
這香粉本身自然沒問題,只不過僖嬪和涼芳都不會知道,這氣息正好是勾動“迷情蠱”的引子。那蟲兒她早借梅影給皇上種下去了,現在只需喚它醒來就是了。
。
皇帝來到清寧宮,向太后問了安,也一一接見了太后的孃家人。為了給太后湊趣,皇帝今天格外親和,免了君臣之禮,
反倒挨個地叫著那些內眷“舅母”、“姨娘”等,宛若普通人家,十分親熱。
一眾內眷都是受寵若驚,個個都滿面紅光。
可是瞧著她們,皇帝卻心下還是覺得煩,莫名地神思不屬。尤其是見到內眷裡頗有兩個未出閣的女孩子,遠遠近近地用羞怯的眼睛瞄著他,他便更覺得煩。
他明白,他的母后絕不放棄任何機會,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只想從他心裡分了貴妃的寵愛去。
終於熬到大戲開鑼,他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太后從旁瞄著,雖則失望,可面上的笑容卻還未改。今日她的棋子原本就不是這些不諳世事的小丫頭,而是訓練已久了的僖嬪。僖嬪還未上場,好戲還在後頭。
。
倭國,平戶藩。
派出的亂波連克連捷的訊息傳來,松浦知田大喜。亂波是他手下武力最強者,他便用亂波為先鋒,若能一路順利,他便將派出大隊正規軍去。
淺野便趁機讚揚:“將亂波冒以東海幫名義,大明江南守軍不戰而降,名主這一招著實高明。”
松浦織田冷笑:“他們在咱們倭國冒充咱們倭人這麼多年,保下了他們的性命;如今,也該咱們反過來冒充他們一回,利用他們來得咱們想要的利益了。如果不是他們身上的秘密有利可圖,當年我祖父又何必冒著風險容留他們?”
淺野點頭:“臣下已然見過杭州鎮守太監懷賢,想來只待亂波那邊得了手,懷賢便可名正言順兵進東海……到時候只需咱們睜一眼閉一眼,東海幫覆滅便在眼前。只消東海幫全軍覆滅,還有誰知道此時攻打大明的,根本就不是東海幫的人呢?”
松浦知田滿意一笑:“也多虧這個懷賢求功心切,才會答應讓天龍寺船在杭州延宕下來。否則亂波何以能迅速突入大明腹地。”
淺野輕哼:“這個沒根的太監,實在是太想抓獲建文舊部,以建功於他們皇上,以期登上高位了。他年紀也不小了,這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
“誰說不是呢,”松浦知田望向窗外:“他這樣沒根的閹人,如果不能在臨死之前爬上高位,死後不過亂葬崗上一把骨灰。他們一生屈辱,總得在臨死之前給自己熬得一點功勞,所以便會在這樣的年紀時,不顧一切,不惜變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