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究是將月月,交還給了岳家。她也相信,蘭公子在未來的日子裡,也一定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甚至,會比她和嶽蘭亭做得還要更好。
孩子已經回了岳家的門,孩子穩妥地就在蘭公子的懷抱裡,她便也沒什麼放心不下了。
。
雪姬臉上竟然又出現了放鬆的微笑,蘭芽無法歡喜,反倒驚得心肝俱碎。
這是迴光返照啊,這是宛若兄長臨死之前的模樣!
蘭芽一邊小心防備那幾個察哈爾人,防備他們突襲;一邊拼命攥住雪姬的手,恨不能將自己的命數渡去給她。
蘭芽低低地祈求:“嫂子你千萬撐住。別放棄,為了月月,也別放棄。”
雪姬卻含笑,只轉了頭望向滾在一邊的頭盔。她與它近在咫尺,它對她來說卻又那麼遙不可及。
就像……她跟嶽蘭亭啊。
蘭芽瞧見了,便狠狠止住了淚,連忙奔過去將頭盔撿回來,送進雪姬的懷裡。
雪姬一把便緊緊摟住,抬眸望向蘭芽,終於,舒心而笑。
而那一雙明豔動人的眼睛,卻也隨著笑容的展開,而微微地闔上。
蘭芽凝望著這樣的雪姬,忽地不敢呼喚,也不敢呼吸。
她竟然含著微笑呢,她一定沒有走,是不是?
遠處傳來雜沓馬蹄聲,那幾個察哈爾漢子也是低低驚呼。
蘭芽卻都聽不見了,聽不見了。她只跪下來,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雪姬,輕聲地呼喚:“嫂子?嫂子?醒醒了。不要睡在此處,這裡不是家,這裡好冷。”
“嫂子你起來,咱們回到家再睡,啊。”
可是雪姬,卻就那麼保持著微笑,緊緊地抱著嶽蘭亭的頭盔,再也——沒有醒來。
蘭芽緊緊按住心口的月月,撲在雪姬身上放聲大哭。
天啊,天……
就算她來不及救兄長,好歹讓她有機會帶著嫂子安全逃生好不好?
為什麼反倒讓嫂子為了救她而送上了自己的性命啊?!
嫂子的月子還沒坐完,嫂子的女兒還在嗷嗷待哺,上天,你對我岳家已然如此,為什麼連嫂子也要這麼奪走?!
還有,哥啊!嶽蘭亭,你是個混蛋!
你若在天有靈,你為什麼不護著嫂子?!難道你還無法對冉竹嫂嫂忘情,所以你死後就只顧著追著冉竹嫂嫂去了,忘了再保護雪姐姐?
嶽蘭亭,你有能耐你給我回來,你看我不狠狠抽你幾個大嘴巴!
嶽蘭亭,你欠雪姐姐一聲交待,你現下更欠了雪姐姐一條命啊!你來世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也還不清啊。
嶽蘭亭,雪姐姐……
耳畔只聽雙寶焦急的喊聲:“公子!”
蘭芽仰面摔倒在大雪上時,心裡唯有最後一句話:“哥,嫂子,你們既然不想留下,那就——好好地走吧。月月交給我,你們放心。我會用我全部的心和命去愛她,護著她。我一定不會讓她受半分的委屈。”
。
天上又落雪了吧?
蘭芽被抱進一具溫暖的懷抱時,手還緊緊地按在心口,未曾離開月月。
她只是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只能感受到臉上一顆一顆,涼涼的,是雪花吧?
她想起木蘭山臨啟程的那個午後,她從山頂回來後,忽然找不見了雪姬。
她問遍了所有人,才在後山找見了她。
後山是一條山溝,裡面蓄滿了多年的積雪,一年瑩白。
而雪姬就跪在那片純淨無瑕的雪裡,親自開啟火摺子,將嶽蘭亭的屍首焚化。
她知道接下來的這一場奔逃,無法安全帶走嶽蘭亭的屍首,於是她選在這純淨無瑕之地,送他化作青煙,上達天際。
她甚至在微笑,將他的骨灰用手捧起來,柔聲說:“你放心,我會將你的骨灰帶回去,與冉竹姐姐合葬。你瞧,冉竹姐姐在大火中歸去,我便也將你這樣送走呢。你與冉竹姐姐,這一生,同心同命,地下自然也該同穴而眠。”
蘭芽無聲落淚,心下說:“可是雪姐姐,你怎麼忘了,我哥最後容身的,卻是山溝裡那片純淨無瑕的大雪啊……雪,就是你呢。”
。
蘭芽後來才知道,這一場驟然而至不顧一切的殺戮,也是巴圖蒙克同樣傷心所致。
因為這一場劫難,滿都海也沒能逃過命運,也同樣——溘然而逝。
巴圖蒙克驚怒之下,這才調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