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弱的時候,守住關隘,足以自保。
力量強了,就可以殺出關隘,爭雄天下。
即便遇到了挫折,也能退回關中,暫時休養生息。
一句話,關中的容錯率太高了,所以劉邦可以無數次失敗,全都能東山再起,但是項羽只要一敗,就瓦解冰消。
但是自從唐末之後,關中衰敗,無可挽回,宋朝就只能把國家的核心放在了河南之地。
雖然河南的農業,人口,都是頂尖兒的,但是偏偏缺少山河之險,一條黃河,夏天氾濫,冬天凍結,開封君臣,戰戰兢兢。
偏偏又因為燕雲十六州早早落入了契丹之後,趙宋君臣無論如何,也沒法封閉門戶。縱觀大宋一朝,都在恐懼中度過。
也不知道是不是壓抑太狠了,才憋出了理學這麼個怪胎,畢竟春秋的儒家和兩宋的理學,不能說完全一致,也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了。
到了元末,想要問鼎中原也是不可能了。
天下能孕育王者的地盤就剩下江淮之地……天完佔據了長江中游,算是先聲奪人。
朱元璋從淮西出發,佔據金陵,也是穩步發展。
至於張士誠,就算他拿下了蘇杭,也不過是擺出了常山之蛇的架勢,處處等著捱打,而且毫無發展空間可言。
所以從他決定渡江,圖謀平江路之時,就註定了成就不高,畢竟東邊都是大海,向西就是朱元璋的地盤,他想從老朱手裡啃下塊肉吃,那不是痴人說夢嗎!
孫炎看出了這步棋,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朱元璋沒有順流而下,直取常州,然後攻取無錫,平江,松江,徹底把長江入海口這塊肥得流油的土地,都納入自己的版圖。
畢竟以老朱現在的實力,還是有希望的。
如此一來,坐斷東南,遙望中原,豈不美哉?
“這個想法不錯,但你似乎忘了主公的根基在哪裡!”張希孟笑呵呵道:“朱家軍的根本在於均田,佔據了揚州和金陵之後,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朱家軍內部的勢力分配。有些人是替你們家說話的,他們可不想搞均田!”
孫炎嚇了一跳,忙道:“張經歷,我,我可沒有收買他們啊!”
張希孟大笑,“別害怕,我自然是知道,畢竟現在時間尚短,沒法勾結在一起。但是他們的想法我還是清楚的。進了城之後,工商業繁榮,尤其是江南的絲綢作坊,坐擁幾千張織機,一年的產出,比一個府的賦稅還要多幾倍!有人饞這個!想要發展絲綢作坊,就要有原料。老百姓把土地分了,產出的生絲就少,就不好!只有不管農村百姓死活,讓絲綢大戶放手施為,才能有足夠的生絲供應,才能織絲綢發財!”
張希孟幾句話,直指核心,鞭辟入裡。
這一層道理,他跟徐達都沒有說。
如果此時朱家軍攻取蘇杭,這兩座大城市,加上金陵和揚州,朱元璋的手上,城市人口就會逼近三百萬。
蘇州的絲綢,杭州的貿易,松江的棉布……這幾樣就能佔據朱家軍的八成財政收入!
一個團隊可以背叛自己的理想,卻不能背叛自己的利益。
到了彼時,張希孟再鼓動分田,還能像現在這麼順利嗎?
而且依靠市民組建的軍隊,真的就能橫掃天下嗎?
是不是錢多,就一定能鼓搗出強兵……張希孟也說不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如果朱元璋搶佔蘇杭,斷了張士誠南下的道路,這個首鼠兩端的鹽販子,會幹什麼,誰也不知道。
雖然單獨張士誠不值得害怕,但是他跟劉福通勾結在一起,會怎麼樣?投降了元廷,又會怎麼樣?
即便他這兩樣都不做,光是跟老朱糾纏,就十分麻煩。
畢竟湖廣還有個天完大帝,還有陳友諒……如果他們趁機搶佔了徽州等地,斷了老朱向南發展的道路。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所以說,不管是從內政考慮,還是從全域性衡量,向南發展,都是最穩妥的道路。
而且如今大傢伙還都是紅巾軍,都在喊著反元,如果早早內鬥起來,也會影響軍心士氣。
還是那句話,別人可以不在乎,但是朱家軍很在意這個,畢竟這也是朱家軍的根基之一。
只要佔住了道理,才能用理想說服別人。
理想熠熠生輝之時,說兩句話就能換來的東西,在理想褪色之後,哪怕真金白銀也買不來了,畢竟劍橋五傑那種人,可不是用錢能買來的。
張希孟和孫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