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常平倉調節糧價,這是古已有之的,體系執行十分成熟,加上食鹽一項,耗費有限,增加不了多少成本。
你們不是擔心長蘆鹽場會做大?
這問題也解決了,只要朝廷存了一年半載的食鹽,即便長蘆鹽場有了差錯,大可以重新籌建其他的鹽場,絲毫不用擔心。
至於最關鍵的鹽稅問題,就更加方便了。
沒有私鹽干擾,沒有了亂七八糟的插手,長蘆鹽場出了多少鹽,交多少鹽稅。鹽商買了多少鹽,出售多少,差價如何,該怎麼交稅。常平倉又囤積了多少,買賣之間,產生了多少稅賦……全都一目瞭然,雖然做不到弊端盡去,也能勝過原來千倍百倍。
所以這就是一套堪稱完美,甚至是無懈可擊的新鹽法。
唯一的問題,就是弊端沒了,大傢伙還怎麼發財啊?
……
“先生,弟子就是想不明白,為何前後差別會如此之大,他們如何能前後兩張麵皮?”朱標切齒咬牙,心中大恨。
在新的鹽法之前,在他來北平之前,儲君朱標是個完美的孩子。
尤其是在士林當中,幾乎是交口稱讚。
聰敏好學,仁義孝順,大氣謙恭,鍾靈毓秀……反正什麼好詞都往他身上加,一句話,只要他登基,不但能承襲洪武天子的基業,還能發揚光大。
這孩子簡直沒毛病!
可隨著捲入鹽法,各種罵聲越來越多,除了茹太素那種直接上書的,還有許多私下的議論,什麼太子貪財,沉溺商賈,無心正道,心胸狹隘,鼠肚雞腸,無法君臨天下。
據說還有人提議,要多給皇四子安排幾個先生,好好教導。
好傢伙,朱棣的名聲都提升了不少。
這叫什麼事啊!
張希孟滿臉微笑,十分淡定。
“殿下,你也算是體會到了箇中滋味。陛下雖然是聖君雄主,議論他的還少了?私下裡挨的罵車載斗量,難以計數。自古以來,想要做事,就不免捱罵。一個人的好壞善惡,是自己的修行。但是落到別人的眼裡,還要看你對人家有沒有好處。譬如說一本書,你要是喜歡,就會愛的不得了,你要是討厭,就會覺得寫得一無是處。書籍話本,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一個關乎無數人飯碗的國政,要想讓所有人都贊同,幾乎是不可能的。”
張希孟笑道:“所以才有那句話,做多多錯,做少少錯,不做不錯!殿下要想當個守成之主,只要從善如流即刻。如果想要有所作為,就不免捱罵!唯有一往無前,心志堅定,才能所向披靡!”
朱標咬了咬牙,終於點頭道:“多謝先生指點,讓弟子明白了這些事情,這一次北平之行,還真是獲益匪淺!”
張希孟含笑,“殿下,如今新的鹽法已經透過,那些人明面上不敢反對,但暗中掣肘不會少的。還有常平倉的採購,也馬虎不得。除了咱們之外,其他鹽場,那麼多鹽商,也會想辦法插手,不然他們不會甘心情願啊!”
朱標咬牙道:“還是要派合適的人,去應天和戶部談,常平倉的採買非常重要……先生,要不我回應天,請母后幫忙?”
張希孟一笑,“皇后願意出手,自然是沒問題。不過我們把事情鋪墊到了這一步,如果還需要皇后費心,那就顯得咱們太無能了。”
略微停頓之後,張希孟笑道:“其實讓懷王出手就行了,他在長蘆鹽場耍了點威風,還遠遠不夠。讓他去應天,折騰那些人去吧!”
又是張士誠!
張希孟算是逮住了蛤蟆,硬是要攥出團粉,屬於可持續竭澤而漁了。
不過稍微想想,也確實如此,鹽法嗎!讓一個私鹽販子跟那幫人鬥法,正好是以毒攻毒了。
朱標稍微思忖,用力點頭,贊同了張希孟的提議。
只是朱標卻有自己的想法,他回到了住處,特意準備了兩罈子美酒,又買了些點心,這才來拜見張士誠。
“晚生聽聞懷王壽日不遠,過來拜壽。”
張士誠怔了怔,突然自嘲道:“難得,還有人記得!殿下請進吧!”
朱標把禮物交給張士誠,然後看了看,只能說老張住的地方,還真是簡陋。
“懷王,您看要不要換個像樣的宅子?”
張士誠哈哈大笑,“用不著!當初販私鹽的時候,櫛風沐雨,在墳地裡也睡過,你爹受過的苦,我也都受過,而且還有官兵追殺,幾乎丟了這條命!”
朱標愕然,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