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進也只好停了下來,不過從傅友德煩躁的語氣中,聽得出來,他對劉福通的確是有些意見的。
“三千父老鄉親,跟著我一起入關殺敵,時至今日,我身邊的兵馬,尚且不足三百人……想那項羽,當年見八千子弟損失殆盡,無顏見江東父老,就自刎烏江。我,我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家鄉父老,卻還苟且活著,我,我恨啊!”
傅友德狠狠一拍桌子,震得茶壺茶碗亂撞,滿腔悲憤,溢於言表。
呂進看了半晌,這才嘆道:“傅將軍,霸王太過剛強,不肯捲土重來,自不必說。只是身為武將,首在得英主而侍,如此才能飛騰九天,實現鯤鵬之志。劉太保尚且不是雄主,明玉珍鼠肚雞腸,更是不堪,將軍棄他們而去,是對的。”
傅友德擰著眉頭,問道:“既然如此,那陳友諒如何?”
呂進想了想,道:“陳友諒是個梟雄,他投靠紅巾時間不長,但是用兵如神,處事果決,不是尋常之輩。而且他又擊殺倪文俊,獨攬大權,坐擁三個行省的地盤,物阜民豐,傲視天下,當真是一頭猛虎,不可一世!”
傅友德猛地瞪大眼睛,忙問道:“這麼說,先生是讓俺替陳友諒賣命了?”
呂進呵呵一笑,搖頭道:“陳友諒固然有梟雄之姿,可如今王者出世,身邊名臣雲集,手下武將神勇,大勢將成,席捲天下在即。將軍歸附此人,才能不負這一身的本事!”
呂進大聲說著,神情激昂,聲音充滿了蠱惑……
傅友德卻是異常冷靜,他只是緩緩坐下,扶著桌面,良久才道:“你是說吳王朱元璋?”
呂進點頭,“沒錯,就是他!”
傅友德一怔,他為難道:“恐怕不行!”
“為什麼?”呂進不解。
“我,我背叛了劉太保,朱元璋又和劉太保結盟,我過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呂進一聽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傅將軍,劉太保以恢復大宋為號,你知道朱家軍是怎麼看大宋的?”
傅友德搖頭,“這個俺就不知道了。”
呂進忍不住站起身,握緊了拳頭,興奮道:“前些時候,我正好讀到了一篇文章,上面說自秦漢以後,在天下曰大一統,在治理曰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傳到趙宋,最重士人,而國破家亡,中原淪陷,百年丘墟……罪在趙宋,罪在士人!”
傅友德大吃一驚,“這,這是真的?”
“嗯!不但是真的,他們還在攻佔杭州之後,在嶽王爺的墳前,立下了趙構的跪像!”
“什麼?”
傅友德真的驚呆了,趙構不是皇帝嗎?
岳飛不是臣子嗎?
這還有王法綱常了嗎?
可震驚之餘,傅友德又有那麼一種難以形容的暢快,簡直跟憋了半個月,吃了一把巴豆似的,那叫一個通暢啊!
嶽爺爺,總算還你公道哩!
“呂先生,按你這麼說,這位吳王殿下很是不凡啊!”
呂進呵呵一笑,“豈止如此,我從他們身上,看出了劉太保之敗!”
“這又怎麼說?”傅友德請教道。
“劉太保只知調兵北伐,和元廷死磕。但是劉太保可曾想過百姓民生?如果天下人不能過得更好,又何必跟著劉太保北伐?”
傅友德搖頭,“呂先生,你這就是錯了,滅了元廷,自然大傢伙都過上了好日子,要滅元廷,必須北伐啊!”
“哈哈哈哈!”
呂進又笑了,“傅將軍,我斗膽請教,你小時候家裡過得可好?”
“不好!”傅友德老實答道:“我小時候,就沒吃過幾口飽飯。”
“那可是蒙古人害的?元廷害的?”
“這個……”傅友德稍微沉吟,嘆道:“我們家租了一個地主的田,他們家豢養了幾十號打手,光是我爹就被抓去了不下三次,每次都把他吊在房樑上,用鞭子抽打,回家的時候,半條命都沒了,渾身血肉模糊!”
呂進點頭,“這就是了,傅將軍,造成你家日子艱難的,可不只是蒙古人,還有士紳豪強……所在那篇文章才說,罪在士人啊!何其精闢,何其了得!”
傅友德大吃一驚,“呂先生,真有這樣的文章,我,我也想瞧瞧!”
呂進笑著點頭,從袖子裡寶貝似的,掏出了一篇文章,放在了傅友德面前。
傅友德急忙探頭,仔細看著,這一看可不打緊,傅友德簡直開啟了一扇全新的大門,只是唯一遺憾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