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推了張希孟一下。
“這麼緊要的事情,你還磨蹭幹什麼,趕快去寫文章!大傢伙都等著看呢!今天不寫出五千字,我就不讓你上床!”
張希孟哪裡扛得住夫人的催更,沒有辦法,只能轉回書房。
坐在了書桌前面,思前想後,心潮翻湧,雖然有些道理從前已經說過了,但是每當換個角度去審視歷史,就會有更多的收穫。
這種樂趣很類似地攤撿漏。
史料就擺在那裡,能接觸到的人不少,但是能從繁雜的史料中,看出規律,找到啟發人心的東西,確實不容易。
至於能引領時代,改寫歷史的偉大發現,那就更少之又少。
為什麼說人們從歷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訓,就是人們不會吸取任何教訓……其實這種說法本身就有點宿命論的悲觀調子。
彷彿歷史是沒法研究,無法琢磨,不可能改變的……
很顯然,張希孟不是這樣的想法。
他默默提起了手裡的筆……這一支,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武器。
為什麼僱工現象普遍存在,女工更是廣泛存在,但是偏偏就沒法拿到檯面上,甚至有人一面僱傭女工,一邊痛罵有傷風化。
這是腦子有問題嗎?
確實,表面一套,背後一套,表裡不一,自然是有問題。
但是這個問題背後,能不能分析出點東西,能不能看出一種深層次的目的呢?
張希孟寫下了一個結論:否定人的價值。
至少是否定一半人的價值。
再把話說得直白點,就是讓人工變得不值錢,靠著壓榨人工成本,滿足對利潤的追求。
把目光暫時先回看農業。
男耕女織,耕讀傳家,把女人視作附屬品,沒法頂門立戶,不配擁有和繼承財產……這是為什麼?
前面張希孟已經分析過了,因為唯有如此,才能用家庭妻兒拖住一個男人,進而拴住一個家庭。
把所有的勞動力都束縛在土地上。
然後對土地進行無上限的精耕細作。
精耕細作,提升產量,似乎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
這不是挺好嗎?
可問題是用幾倍的勞動力付出,提升百分之一二十的產糧,這個生意划算嗎?
這又叫什麼呢?
還不就是內卷嗎!
為什麼要拼命內卷……因為土地有限,人口膨脹,相比之下,人工遠不如土地值錢。
掌握了土地計程車紳地主,自然要讓手裡的土地資源利潤最大化,反過來,將人工壓制到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
唯有如此,才能讓農戶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幹活,除了滿足基本口糧之外,其他的產出,都奉送給地主。
他們甚至會拿走一塊地的七八成產出,逼得這個家庭難以維繫,吃不飽……而到了這個地步,女人才必須夜以繼日針織女紅,刺繡縫補,換一點微薄收入,貼補家用。
幾歲的小孩子就要去放牛放羊,替地主做事,整個一家人,都為了地主過得更好而奮鬥。
這一點朱元璋是深有體會,畢竟他從小過得就是這種生活。
張希孟把其中道理講清楚,朱元璋自然是感同身受,這也是老朱堅決均田,出重手抑制豪強,打擊士紳的原因所在。
那麼問題來了,農業如此,工商是不是也這樣呢?
要讓張希孟說,只怕問題還更嚴重。
拼了命壓制人工成本,尤其是女工的成本,壓制到了什麼地步?
一次能紡六十四根絲線的織機,居然沒有了生命力。
水力織機幹不過人力。
雖然有各種理由原因,前面也講了許多。
但是歸根到底,不還是人太便宜了,人工不值錢,只要堆人力就是了。
絲綢,瓷器,各種手工藝品,全都不惜血本,務求精美。
一個個工匠將神,捲到了爆棚。
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麼用?
當然了,可以讓百年之後的子孫看過之後,失聲驚歎,可以放在博物館,當成鎮館之寶,多收幾個門票錢。
但是接下來呢?
能不能國富民強,幫著國家,暴打蠻夷,成就盛世?
貌似還真不行,手工作坊,捲到什麼地步,也沒法跟工業機器比較。
前面韓秀孃的案子,就有人說不許女人出來做事。
現在到了蘇州的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