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繩子在哪?”
王岫怒吼著,楊攀桂卻不回答,他一回頭,這才發現劉福通。王岫竟也大駭,往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至於趙繼祖和羅文素等人,也注意到了劉福通,竟然全都惶惶不安,變顏變色。畢竟這些年來,劉福通執掌大權,生殺予奪,他才是真正的韓宋天子。
在場誰沒有見識過他的霹靂手段!
雖說落魄了,但虎老威風在,誰也沒法真的無視劉福通。
趙繼祖張了張嘴,總算勉強道:“丞相,我們,我們就是想勸陛下禪位,沒有別的意思。”
劉福通依舊繃著臉,一句話不說,犀利的目光,比匕首很銳利,狠狠刺入幾個人的心頭。趙繼祖低下了頭,不敢對視,雙手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候,王岫竟然從地上爬起來,往前邁了一步,仗著膽子道:“丞相,事已至此,似乎無可挽回,我等也會無可奈何。”
劉福通深深吸口氣,緩緩道:“是啊,山窮水盡,所以你們就要弒君,是嗎?”
王岫一震,忙道:“丞相,下官斗膽言說,陛,陛下並無人君之相,所賴丞相扶持,方有今日。如今開封圍城數月之久,人心盡失,兵馬齊去,天命移轉,人力難回。與其被人殺死,不如,不如……”
他說不下去,劉福通呵呵冷笑,把話接過來,“不如你們弒君殺父,拿陛下的腦袋,換個前程,對不對?”
王岫臉色驟變,其餘幾個人也都變顏變色,無可回言。
劉福通卻冷笑道:“趙宋亡國之時,尚有陸秀夫等忠貞之士。爾等如今卻要行弒君之舉?由此可見,我們這個大宋的德薄,不如前宋啊!”
劉福通滿心淒涼,揚天哀嘆,竟然有淚水流下。
趙繼祖看在眼裡,只當是劉福通認輸了,心中悲傷,這才仗著膽子走過來,俯身勸導。
“丞相,興衰自有天理,運數如此,不必哀傷,陛下一人殉國,也算是對得起……”
啪!
沒等他說完,劉福通狠狠一甩巴掌,結結實實抽在了趙繼祖的臉上。
劉福通雖然受傷了,病了,虛弱了,但是這一巴掌還是力道十足,打得槽牙脫落,滿嘴是血。
“什麼興衰?什麼天理?還在這個跟我鬼扯什麼?天理就是均田,興衰就是民心!只可惜我劉福通花了十年之功,才明白這個道理!我哭我自己,我被你們哄騙的,好苦啊!”
劉福通似哭似笑,狀若瘋癲。
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更是直戳心肺,嚇得這幫人變顏變色,幾乎癱倒。
這,這不是張希孟講的那套東西嗎?
過去劉福通最鄙夷的,還找來了那麼多大儒,寫文章大罵張希孟,說他無知輕狂,曲解聖賢之意,沐猴而冠,跳樑小醜。
有幾個因為罵得夠狠,還得到了升官。
只是萬萬讓人想不到,這個關頭,劉福通竟然來了個大轉彎,換了一副面孔,著實讓人想不通。
劉福通看著這幫錯愕的人,突然伸手,將一份小冊子掏出,狠狠砸在了幾個人的臉上。
“你們或許不知道吧!被困城中,我反而有空看看書,想想事情……我把張希孟寫的文章都讀了好幾遍,也想了好多。不敢說有什麼心得,卻也明白了許多事情。”
“想當年先帝傳法的時候,講的就是明王降世,天下大同。追隨明王陛下,滅了大元,恢復大宋。我也是一時頭腦發熱,就散盡家財,追隨先帝。這些年我一直想著北伐,想著滅了大元。可我幾乎忘了,百姓們是想著明王降世,天下大同,才跟著我們的!”
“什麼是大同世界?什麼是豐衣足食,不飢不寒?不就是要均分田畝,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嗎?元廷只顧著讓蒙古貴胄發財,讓豪強盤剝百姓,敲骨吸髓,讓千千萬萬的人,沒有立錐之地,活不下去,這才有了百萬紅巾!”
“我,我真傻!”
劉福通頓足捶胸,嚎啕大哭,“我舉事成了,眼見的兵強馬壯,有了些氣象,就忘了這些道理。聽了你們這幫混賬東西的妖言,還真心要恢復大宋江山?那趙宋真的做對了,又怎麼會亡國?你們這幫奸佞宵小,還真是陰魂不散,欺君背主,你們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劉福通的這番痛罵,可謂是字字帶血,句句誅心。
他罵得又豈止是眼前的人,何嘗不是在罵他自己。
當初韓山童講的那些東西,已經暗含了許多張希孟倡導的理念,如果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