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誰對誰錯?”
張希孟搖頭,“要是臣能說得清楚,也就在宋史裡寫出來了……事實上這事的是非對錯,連王安石也不清楚,但是有一點他清楚,只要退縮了,改革就辦不成了。所以這件事就變成了新舊之間,支援與反對的站隊,支援我的就是對的,反對我的就是錯的。甚至反對的越有道理,就越要收拾掉你!不然的話,我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蘇軾!
老朱的心頭,瞬間閃過這個名字。
這位老兄就是這麼陷進去的,在一個沒法講道理的環境中,試圖講理,偏偏嗓門還最大,最容易被人利用。
到了這一步,想不被針對都不可能了。
老朱不由得心中讚歎,張先生果然是功力非凡,撥開迷霧,直指核心。
其實相比起北宋,明末的爭鬥,才更值得玩味。
在那一團亂麻的情況下,誰對誰錯呢?
曾經有人按照史書的記載,覺得東林是君子,閹黨全都是亂國奸佞。
可漸漸的,有人不服氣了,東林的主張,真的有利國家嗎?怎麼看著魏公公的舉動才更合理些!
要是魏公公不死,或許大明還能多活幾年吧!
但問題到了這裡,並沒有結束……就算魏公公大公無私,可是魏公公手下聚攏的那些人,就是好東西嗎?
他們反覆無常,貪婪無度,比之東林諸君子,又強在哪裡?
指望著他們,能夠力挽狂瀾,挽救一個瀕死的王朝?
只怕還不行吧!
而且你們說得清楚,他們是為國謀財,還是為己斂財嗎?
似乎真的說不清楚了,然後再看過去,就會發現,依舊是一堆糊塗賬。
在一個王朝處於末路的時候,人人都是猛踩油門的那一個。
要非說誰能拯救王朝命運,是扭轉乾坤的那一位,只怕誰也說不清。
“先生所講,只怕是要避免黨爭吧?一旦黨爭起了,朝堂混亂一片,就說不清對錯了。”老朱感嘆道:“這事確實關乎大明生死存亡,但是在當下,只怕還沒有這麼嚴重?”
張希孟連連點頭,很顯然,大明朝遠遠沒到說不清是非對錯的時候,孫炎跟胡惟庸等人,似乎有爭鬥的苗頭,但也沒有到擺開車馬炮,成天爭吵,撕破臉皮的程度。
但是張希孟講這些,也不是無的放矢。因為苗頭有了,不定什麼時候,就發展壯大。
而且他們這一代人能處理,以後可就未必了。
把經驗講清楚,算是給後人一點借鑑吧!
“主公,雖然不如趙宋嚴重,但也不能等閒視之,臣以為稅制和田畝改革,出師不利,一團漿糊。此時不管是拿下哪一位大臣,對哪邊下手,都未必合適,或者說都會讓有些人逍遙法外,逃過一劫!”
老朱一怔,明白了張希孟的意思,現在的局面,很難說胡惟庸壞得徹徹底底,或者孫炎無能得恰到好處?
這倆人,還有他們身邊的人,又或者朝廷的其餘人,誰給誰挖坑,還真說不好。
在這種情況下,老朱喜歡的是舉起屠刀,咱根本不猜,先把他們都砍了再說!
殺一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主公,臣的意思,暫時先不要拿人。而是勒令朝中重臣,前往地方,溝通三司,落實重新分田,整理稅賦的任務。淮西最先出事,就讓首輔下去,他要是做不好,直接免職!”
朱元璋聽到這裡,也忍不住一聲低呼。
“先生,你這一手高明啊!”
確實,張希孟這招絕對是超出了兩邊的預計。
追責的事情先暫時放一放,讓你們先去解決問題。
透過他們如何反應,就能看出更多的東西。
到時候誰是真心落實法令,誰是敷衍搪塞,暗戳戳反對,也就看得清楚了。到時候再出手整頓,就會事半功倍。
老朱越想越有道理,這確實比起盲目大開殺戒,要好得多。
“就按先生的意思辦!孫炎督辦淮西,胡惟庸督辦淮東,羅復仁督辦浙江……”
朱元璋的旨意送去了中書省,幾乎一瞬間,整個朝堂都震動了。
沒有大開殺戒,也沒有大肆抓捕,反而讓重臣親自督辦地方……陛下這手段越發神鬼莫測,完全摸不著規律。
而且就在這道旨意傳達下去之後,又有一個訊息傳到了應天,一個千戶死了,此人就是在滁州,帶領著船隻和士兵,阻撓鳳陽百姓渡江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