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真的不知道。他抽空把王府長史葛誠給叫了過來。
這位是馬皇后心腹,不光是燕王府,整個北平的事情,他都是心知肚明的。
“這個逃稅的情況,真的這麼嚴重嗎?到底是存心不良,還是舊習難改?”張希孟淡淡問道。
葛誠微垂著頭,十分謙卑。
“張相,這事不太好說。”
“不太好說,這事什麼意思?”
葛誠又道:“就是不太好說,過去在商稅這上面,雖然也有稅務部存在,但他們什麼情況,張相公很清楚。除了些大頭兒的稅,比如礦場、關稅、鹽稅,還有些朝廷專賣的東西,其他方面,根本管不過來。”
葛誠繼續道:“北平這邊,由於情況特殊,一些朝廷的法令更是沒有落實下來。久而久之,約定俗成,就有好些難以說清楚的事兒……比如每有官吏到達北平,就會攜帶些貨物,來的時候帶來,到市場上販賣,走的時候,再採買一些,回到應天之後出售,一來一回之間,就有幾百貫的利。”
張希孟點了點頭,“這麼說我就明白了,官員隨身還要攜帶公文行禮,隨便裝點東西,外人也看不到,也不好隨便搜查……但是像這次宗正寺,一下子弄了幾萬貫的貨,著實是過了。”
葛誠苦笑道:“張相,有人帶了十匹絲綢沒事,就有人帶一百匹,一百匹不夠,就有一千匹,一萬匹!人心不足,無過如此!”
張希孟道:“所以說國法務必嚴明,不能留有一點空隙,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啊!”
葛誠頓了頓,又道:“張相,這裡面還有一層……其實攜帶些貨物,逃避稅收,只能算是小手段。還有太多的採買,金錢往來,根本就不透過銀行,弄得朝廷難以追查……也不說什麼貪贓枉法的事情,只要從應天到北平,兩個月的時間,有十萬貫在手,交給錢莊,讓他們放貸,光是收利息,就是上萬貫的事情。明面上看起來錢財沒有什麼變化,可暗中早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葛誠說到這裡,也是他痛心疾首,無可奈何。
張希孟微微嘆氣,竟然也有些無奈。
當初他制定了非常詳細的規定,就是要杜絕弊端。
在淮西的時候,一切也都執行的很徹底。
但是隨著地盤越來越大,情況越來越複雜,有好些行之有效的策略,漸漸被放棄了。還有些雖然沒放棄,也成了一紙空文。
比如說當初張希孟要求所有的商業行為,必須經過糧食銀行。
因此只要捏住了糧食銀行,商稅就不難徵收。
可時至今日,還有人提糧食銀行了嗎?
沒了!
為什麼沒了?
因為官吏反覆說,糧食銀行是採取一種存糧有息的手段吸納糧食。朝廷替老百姓儲存糧食,還要多給他們。
朝廷虧的太多了,而且地方這麼大,要建立倉庫,核查糧食數量,實在是太麻煩了。
更何況還有常平倉,有各地的倉庫,完全可以取代糧食銀行。
老朱倒是沒有聽他們的鬼話,但是隨著天下太平,老百姓也不那麼把糧食看成生命……而且戶部又把糧食銀行的利息壓到了百分之三,遠不如普通銀行的百分之五。
既然如此,存寶鈔多好,還存糧食幹什麼?
糧食銀行這種成功的模式,漸漸被廢棄。
而過去張希孟主張所有賬目往來,都要經過銀行,不管是朝廷衙門,還是各地商賈……結果這一項一直被拖延,藉口也都是事情繁瑣,南北往來,長途販運,朝廷根本有心無力。
反正在這些事情上,朝廷的官吏總是有靈活的道德底線。
有些事情,比如關係到均田,張希孟可以據理力爭,而有些執行上面,確實未必妥當的事情,張希孟就不好去爭。
堂堂張相公,不能成天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跟下面打成一片……其實老朱也面臨著同樣的狀況,他不出手,有些事情確實在變糟,他要是出手,就不免屍山血海,人頭滾滾。
其實老朱也很難,他選擇的辦法是培養錦衣衛,以毛驤等人為鷹犬,對付這個繁雜的朝局。
顯然,錦衣衛並不是完美的工具,張希孟把注意力放在了朱棣身上。
他收朱棣當徒弟,並不是閒著沒事幹,或者說投資未來的永樂大帝!
沒有那回事,有咱張相公,你還想靖難嗎?
你想屁吃呢!
張希孟希望的是,圍繞著朱棣,構建起一套和應天那幫人全然不同的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