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澄返回住處,立刻找來了幾個同伴,互相商議了一番。
這幾個人聽說要請張相公過來,簡直是喜出望外,樂得合不攏嘴。
張相公是什麼身份?
且不說官場地位,光是在學界,那也是頂尖兒的存在,站在山巔之上,被尊為當世聖賢,夫子在世。
甚至早早就有張氏之學的說法。
但話雖如此,在此之前,張氏之學還是有點空。比如張希孟對待歷史的劃分,主張均田,主張萬民一致,主張驅逐胡虜,恢復中華……這些內容,雖然比程朱理學能更進一步,可以說言之有物,但總還是差點意思。
就好像孔孟之道一樣,孔夫子,孟夫子所講的東西,有著巨大的空白,這才給了漢儒機會,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發展到了程朱理學這裡,幾乎把孔孟之道給架空了。
孔夫子孟夫子,就像是兩扇大門的門神,貼在外面。
等推開大門之後,裡面有什麼東西,就不是兩位夫子能管得了了。
張希孟也是如此,如果他只有那些主張,或許若干年後,就會被新的主張架空,或者乾脆將張相公也變成一個符號象徵,讓人們忘記張希孟的主張。
只不過事到如今,想這樣做,難度直接超級加倍。
張希孟在濟民學堂講學,除了闡發師道師德之外,他還重新講了算學,梳理了歷史學,講了歷代得失,山川地理。
張希孟這些年也算是走南闖北,從最南端的崖山,一直到北平,張希孟都走過。
他結合各地的風土人情,山川地理,又融合歷史掌故,講課引人入勝,天花亂墜,相當受歡迎。
而在這部分輕鬆的課程之外,要命的東西來了。
張希孟重新講了天文學,又講了物理學,化學。
隨後張希孟又針對一些社會現象,提出了統計學,主張用數字來描述國家和社會的狀況。
至此為止,算學徹底成了張氏之學的根基,鑰匙……想要研究張氏之學,不學好算學,那是萬萬不行的。
而算學又是讓最多學生咬牙切齒的東西。
所以張希孟幾乎是學生們最喜歡,也最恐懼的老師了。
總而言之,張希孟用了大約四五個月的時間,重新梳理,構建新的學科,建立起相對完備的學科體系。
自此張氏之學的大廈已經奠定了堅實的根基。
過去的張氏之學,都是講張希孟主張什麼,倡導什麼……而從現在開始,張氏之學,有了一個與孔孟之道,程朱理學截然不同的能力。那就是預測!
沒錯,張氏之學是能預測未來的。
當然這個預測不是靠著易經六十四卦,玄而又玄的求神問卜。
靠的是紮紮實實的算學基礎。
比如張希孟在濟民學堂期間,就和其他的師生一起,成功預測了一次月食。
除此之外,張氏之學還能針對政策進行評估預測……比如各地有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田地,人均土地多少,人均口糧多少,老百姓能承受多高的稅賦,又有多少消費能力……這些只要用心,大致都能算出來。
有這些數字打基礎,只要不是太糊塗的人,都能知道,哪些事做不得!
比如不顧老百姓承載能力的橫徵暴斂,比如大興土木,廣徵民夫。
按照過去的儒家主張,該怎麼處置這類事情?
勸阻皇帝,愛惜百姓,行仁政,用王道,不要橫徵暴斂,實在不行,就放出大招,說是老天降下異象,天狗食日,地龍翻身……似乎也就僅此而已了。
但是到了張希孟這裡,只要學好了算學,就可以拿出紮紮實實的資料,將後果講述明白。
到了這一步,還是一意孤行,不願意改變……那就是鼓勵官吏們主動破壞。
沒錯,張希孟構建的門下省,構建的官僚體系,就是這時候發生作用的。
雖然很多官吏一肚子心眼,精於算計,推諉扯皮,敷衍搪塞,什麼亂七八糟的手段都有,很讓人咬牙切齒。
但是他們還有一個經常被人忽略的作用,就是針對一些荒唐的亂命,他們可以透過自己嫻熟的機巧,華麗的辭藻,還有無敵的推諉搪塞的能力,給阻擋回去。
至少他們不會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
這就是張希孟對大明未來的勾畫,只不過他僅僅是在江西一地講學,距離推廣全國,還有很大的距離,而且等著這些人才長大,成為大明的棟樑,真正掌握權力,還需要太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