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發出了向對方示威的一聲長笑。他太瞭解它了!就是這一手,他似乎也早在算中。
他身形接連幾個快速的閃動,已掩身石林之中,身後萬馬過境。
天崩地裂的一剎那,在一陣震耳欲聾的蹄聲之後,天空的鴉群也散開了。
看著那逝去的一剎那!
黃塵、水花、原野……
馬群消失了。
灰衣漢子佇立在一根石柱前,注視著這片方圓不足數畝的石林。
空氣一下子膠住了。
沒有任何的線索,足以說明那匹“馬王”黑水仙,掩藏在石林裡,然而,經驗告訴那個灰衣漢子,“它”勢必在裡面,一定匿藏在裡面。
他的判斷果然不錯,在一叢林後面,他發現了徐徐蒸發而起的一片塵灰,聽見了極其輕微的一聲噗嚕。
他臉上帶出了一片欣慰的笑容。
遠處傳來了一陣嫋嫋的笛聲。
在金色的沙漠波浪裡,他又看見那隻孤單的駝峰——騎在駝峰上的那個孤單的老人,永遠是那麼悠閒的樣子,一笛在手,其樂悠悠。
老人穿著一襲鵝黃色的肥大長衣、幾乎和沙漠一個顏色,風飄起來,很美,很灑脫。
灰衣漢子只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實在不能分散注意力再旁及其他。
石林的外圍,他早已事先做了手腳,設了絆馬繩。
那匹黑水仙不出現則已,否則只怕難以逃脫。
在以往的歷次經驗裡,他早就領略了這匹黑馬的狡智,是以絲毫不以為怪。
人馬僵持了片刻!
遠處那匹駱駝的影子,隱向沙丘,笛聲趨於寂靜。
就在這一剎那間,石林中躍起了一片黑影,灰衣漢子早已待機而動。
馬身人影交錯的一剎那,灰衣漢子手上的繩套已經擲出,不偏不倚的正好套在了馬首。
黑水仙厲嘶一聲,落下的身子是那般的疾烈,似是澎湃的浪花,頻頻的起伏著。
灰衣漢子緊扣著手裡的繩索,死也不肯鬆手,他顯然是具有驚人的臂力,否則萬難控制黑水仙雷霆萬鈞的起落勢子。
就這樣他兩臂交替著,漸次的向著馬身接近。
黑馬怒到了極點,霍地張唇咬住了系在頸上的繩索,在一個凌厲的翻仰勢子裡,灰衣漢子整個身子驀地騰空摔起,噗通!倒落塵埃。
在黑水仙凌厲的齒鋒下,那根緊繫在它頸項上的繩索頓時一折為二,斷成兩截。
它身子平躍而出,箭矢般的向著石林外疾馳而去。
到底人總是人!人比馬聰明應該是不爭的事實。在這個邏輯之下,即使是這匹馬中神駿,亦不例外。
因此就在它前蹄方一踏下的瞬間,已受制於預先伏設的“井”字形絆馬繩索。
黑水仙的衝勢太猛了,足足跌出了丈許以外。
這一下摔得不輕!
當它滾翻的身子方自躍起的同時,灰衣漢子已竄出如電,夕陽下長衣飄飄,雲也似的輕逸,只一閃,已落在了黑水仙的背項之上。
灰衣,長髮,在茫茫暮色裡閃耀著和諧的顏色。
他身子甫一落下的同時,兩隻手一前一後,已分抓住黑水仙的前鬃後尾。
一種極其悲憤的嘶鳴聲,發自黑水仙的嘴裡,它開始展開了狂暴不羈的野性,暴躁的跳動不已。
灰衣人不愧是擒馬的高手,觀其擒馬的決竅,乃在一個“貼”字,只要容他身子坐在馬背上,再烈的怒馬也休想把他掀下來。
尤其難能的是,他仍然保持著從容的翩翩姿態,一任胯下烈馬顛動得如何猛烈,他始終保持著剛才上馬的姿態,一手抓著馬鬃,一手抓著馬尾。
沙地裡捲起了片片黃塵,黑水仙抱定了絕不妥協的態度,憑著它天生的倔強性情,絕不甘心受制於人。
只是它的對手太強了,強在它雖然展出渾身的解數,依然不能把他由背上蹶下來。
怒嘶,狂嘯,暴跳,滾翻!
背上的那個人,只是適度的掉換著他坐在馬背上的姿態,一待馬身直立時,他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坐姿。
人馬由跳動的顛踣戰,進入到第二階段的旋轉戰,捲起的黃沙,象螺旋般的打轉而去。
那匹牲口旋轉的身子,有如旋風般的疾烈,人不服馬,馬不服人,剎那間糾纏一團,但只見灰黑二色,在地面上陀螺般的旋轉著,疾烈時只辨其色,不見人馬。
當真是動人心魄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