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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武俠小說大師、七十七歲的金庸老先生,不日將上南嶽,發起一個真正的“五嶽聯盟”。我與朋友年輕時曾圍爐夜話,拿金庸筆下的武功比武過招。後來知道金庸並不懂武功,小說裡那些招數純屬杜撰,不勝傷心之至。我們於是乘興亂談,說讓這個人當盟主,那個人當盟主。我說,不管誰當盟主,只要不是偽君子嶽不群就行。說起往日少年心性,我同朋友大笑不已。

從前所以人人爭當君子或偽君子,只因為頭上頂著塊君子招牌,不但人模人樣,而且榮華富貴。你不要榮華富貴都不行,躲都躲不掉。你逃到深山老林裡,皇帝老子還要放火燒山逼你出來,硬要把高官厚祿給你。朱熹這位大君子,歷事高宗、孝宗、光宗、寧宗四朝,最高的官做到煥章閣待制兼侍讀。老先生死後還被追為太師,諡信國公。他如果不當君子,何來這些好事?朱熹者流刺激得人人爭當君子,當不了真君子就當偽君子。一旦有了君子名,壞事做絕都沒有關係了。

世上是否有真君子,或者君子是否真的可愛,我不想多說。我看到的事實是,現在連偽君子都找不到了。何也?君子這塊招牌不吃香了!現在要成大事,不無恥還真不行!所謂“真小人,大丈夫”是也。做什麼偽君子?多累呀,還得裝。我就是小人,我就是無恥,少來那些扭扭捏捏、裝腔作勢。我本色,我真率,我直截了當,一發中的。我以我之無恥橫掃世界,喝令三山五嶽開道,我無恥著來了。你看,多酷啊!我想金庸老先生這回上南嶽搞“五嶽聯盟”,盟主應是任我行。任我行承認自己是壞人、混蛋,誰奈他何?

侯寶林先生有句話很實在:這世上畢竟壞人佔少數,好人也不多,不好不壞的佔多數。

尷尬的正是這不好不壞的多數,君子做不了,偽君子不想做,全然無恥更沒那勇氣,怎麼辦呢?只好假裝無恥。

君子曾經吃香,偽君子便大行其道;無恥成了品牌,假裝無恥風行天下。假裝無恥也有各式各類,不能一概而論。有的想靠假裝無恥出名發財,比方有的作家,硬要把自己說成妓女或嫖客,他們賭咒發誓,證明他們寫的就是自己的生活,那才是真人性,才是文學的本質。他們真敢這麼無恥嗎?我不相信!不是他們不會無恥,不想無恥,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膽量這般無恥。真讓他們無恥看看,說不定就是個銀樣蠟槍頭。可是多數人的假裝無恥,卻是迫於無奈。他們內心其實非常敏感和自尊,卻處處碰壁,處處被嘲笑。只好也一臉漠然,假裝無恥起來。

寶貝時代

我們多幸福,這個時代替我們準備好了一切!我們需要愛情,好萊塢替我們準備好了《坦泰尼克號》;如果我們青春不再,還有《廊橋遺夢》侍候著;我們放不下英雄情結,《駭客帝國》無比神勇地來了;我們童心未泯,看看《哈利?波特》就可以神出鬼沒;我們不知該不該看沒精打采的中國足球,我們不知在五花八門的啤酒品牌中取其所好,我們不知哪個網站最酷,統統不用勞神費力,各種“寶貝”朝我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何時流行了寶貝?大抵記得某部寶貝小說沸沸揚揚,才猛然發現當下無處不寶貝。足球寶貝、啤酒寶貝、網路

寶貝等等,讓我們應接不暇。

我有個重大發現:不論哪類寶貝,都是女的!都是年輕的,都是漂亮的,包括作家寶貝。

可是,大概受了長沙方言的影響,我腦子裡寶貝的寶,總有傻的意思。她們也許把結巴當時髦,說話太多的“然後……然後……這樣子”;她們太容易受驚,沒來由就朝你“哇!”地叫起來;她們只在乎身上那點兒皮和皮上面那點兒布,而皮下不允許儲藏脂肪也不允許儲藏涵養;她們永遠長不大,古人也就萬萬歲,有位唱歌的寶貝就說了,岳飛是誰?能請他替我寫歌詞嗎?

時代總有自己的流行色彩。記得從前讀十八、十九世紀的法國小說,貴族沙龍里,男人總是中風,女人總是暈倒。男人中風是真的,因為中風之後不是嗚呼哀哉,就是偏癱或呆痴,誰也裝不出;而女人暈倒多半是裝出來的。當時上流社會的時髦,女人必須束胸束腰,束得越緊越好;因為束得太緊,心臟受壓,血脈不暢,貴族女人便是臉色蒼白,喘喘噓噓;於是,女人越是病態嬌弱,越是高貴美麗。因為嬌弱,受驚自然是要暈倒的。誰不暈倒,就不嬌弱,就不高貴,就不美麗。無限上綱大概是國際法準則,女人受驚不暈倒,便上升為沒教養,進入道德範疇了。於是,燈紅酒綠的貴族沙龍里,只要有女人暈倒,準會像玩多米諾骨牌,暈倒一片。男人很風度,明知某位侯爵小姐是假裝暈倒,也會上前搶救。他溫柔地呼喊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