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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最瑣碎不好解決的,若是平民百姓恐怕會起爭執,但這些人中,除了軍眷們與響水府衙參與此次工程的官員,其餘的都曾是軍人,服從命令深入人心,分田反倒是效率最快又最省事的一件事情。

響水城冬天奇冷,下了雪以後地面都要凍了起來,灌了冬水之後,明春再種起糧食來,便事半功倍。

因此雖然天上飄著小雪,但城外田間地頭到處都有樂呵呵的漢子們呼喊應答,很是熱鬧。

等到十一月末,所有的田地都已經灌溉,雪也已經落過了兩回,站在響水城頭去瞧,整個城北郊凍起來的田地便如無數塊四四方方的鏡子一般明亮,瞧著很是喜人。

有頑皮的孩子們已經結伴去城外田地裡玩,在冰面上坐著碎了的缸啊甕啊的瓦片滑行,被夥伴從後面使力一推,滋溜一聲便滑出去老遠,田間地頭到處洋溢著孩子們歡樂的笑聲。

裴東明與老郭頭等人站在城頭之上,瞧著這一幕多少有些心滿意足。他伸個懶腰,忽然覺得格外疲乏,笑呵呵道:“過了今日,我便回家做個田舍翁吧。”

老郭頭拍拍他的肩,表情是說不出的古怪,“你小子何時有這個念頭的?”

裴東明面上笑容忽然盡數斂去,目光在曾經被鮮血浸透,如今還留著褐色印記的城牆之上一一留連:“我回來之後,知道因著曾潛,國庫收了一筆鉅款之後……”

——曾潛固然可恨,無材無謀,但最令人心灰意冷的,卻是將他派往前線的那個人。

假如因為識人不明而用錯了人,都算不得最讓人齒冷的。

最讓人齒冷的是,這一城百姓與那些浴血拼殺平白無故丟了性命的同袍們,在上位者眼中,早已經是棄子,他們的生死是這場戰爭中最不值得考量的因素。

十幾歲駐邊戍守,而今一腔熱血涼透,再要他去官場拼殺,那太耗神,也太不值得了,還不如回家頂缸逗小媳婦兒開懷來的重要呢。

城上的都是他生死與共的兄弟,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默然片刻,老郭頭第一個笑了起來:“打了小半輩子仗,我早就想著解甲歸田了,沒想到倒是你這小子先提出來的,要不明兒咱們一起辭官?”

趙老摳憂心忡忡:“我家娘子如今太寬縱了,不懂勤儉持家,我還是辭了官回家管管家事,好歹也分了不少田地,夠我們後半輩子吃喝了。”

眾人皆鬨笑起來,賀黑子受此感染,也覺得辭官歸田不錯,頓時熱烈響應。

“你們都不當官了,我還當這官有什麼意思?”

只有燕檀如今掌著響水軍,不好隨意甩手,苦笑著瞧眾人,彷彿被拋棄的怨婦一般。

裴東明安慰他:“兄弟你如今還是光棍,若是解甲歸田,將來連個好些的妻房都娶不到。趕緊趁著有官身在,好歹娶一房妻室回來,再辭官也不遲啊。”

眾人紛紛附和。

這天傍晚,響水城頭一幫人抱著罈子喝的東倒西歪,被指使著去酒家跑了好幾趟的護衛們就站在城下候著,城頭上斷斷續續傳來悲涼的歌聲,和著北風,傳出去老遠。

這首軍歌他們唱了數年,這條征戰殺伐之路也走的太久太遠,從新兵入營到後來一槍封喉,校場苦練,沙場搏命,學的是殺人的招,吃的是帶血的飯。

這條路悲愴而艱難,久到一路回首,都是屍山血海與犧牲的同袍的血淚。

戈壁灘上的風從來不曾停歇過,一年又一年的血染邊關,一年又一年的白骨連營,無數的手足兄弟再也不能活著離開這座城池,只有魂夢望鄉……

夕暉漸沉,各人踩著星光醉醺醺的回家。

裴家開門的是生兒,裴東明已經醉的有些神智不清,抓著生兒的手臂將腦袋直往上靠,嘴裡唸叨:“香兒……香兒……”

生兒嚇的魂飛魄散,連分辯也不敢,連拖帶攙,將裴東明弄進了他的院子裡,途中遇到了兩位美人,她們齊齊上前來要幫忙,生兒愣被嚇出一身白毛汗,感覺這比被老爺醉後誤當作了夫人還更可怕,連忙拒絕,拖著裴東明大步跑了。

裴東明當兵當的久了,哪怕快醉成了一灘泥,脊樑骨還是挺的筆直,睜開醉意朦朧的眼,盯著生兒唸叨:“香兒……你慢點……為夫頭暈……”

生兒跑的更快了!

好不容易將他送進房,同書香兩個人合力送上床,這才擦著汗退了出來。

秋芷忙去廚下熬瞭解酒湯來,書香給裴東明餵了半碗下去,又湃了溼巾子來替他淨面,溫熱的水倒將裴東明激的些微清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