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白了白,卻立即換上了堅定,朝她點頭,她便跑了出去。
蕭律人坐在床邊,看著緊咬著唇卻仍在渾身哆嗦的星移,低沉的說:“大夫說,孩子的狀況不好,原本是建議等你稍稍恢復就幫你引產的……如今他自己迫不及待的要離開,應該是天命,非人力所能扭轉。”
話說到這,還是覺得自己的勸慰如此的空洞和貧血,便加了兩個字:“抱歉。”
星移一直沒說話,眼睛都不睜。她滿心裡都是失望和痛楚,還有對未來的茫然。她知道大道理,也知道別人會怎麼勸。比如,她還年輕,孩子以後會有的……比如,她還有很長的未來,別因為一時的失意就一蹶不振……
可她還是想放縱的沉溺在這種消極思想裡,享受著墮落的痛感。因為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在自己柔弱的心房之外,樹立起堅固的圍牆,將那些想要旁觀的,甚至或想要衝進來的人都擋在外面。
抱歉?很無力,她也想說這兩個字。可是這兩個字份量太輕,不足以抵償所有。所以,還是別說了吧。
穩婆來的很快,叫晴柔準備熱水等一應物什,便來到床邊看星移。瞧了瞧有些礙事的蕭律人,陪笑道:“蕭少爺,這女人生孩子引產,都是汙濁的事,您還是迴避一下……”
蕭律人不看她,只看星移,說:“不必。”
穩婆有點為難。可是人命關天,她不好再耽擱,伸手去探星移的下身。星移忽然睜開眼,道:“求你——”
這兩個字是對著蕭律人說的,可她的眼卻只瞅著房間中的某一處。這兩個字,讓蕭律人覺得周身如同結了三層寒冰。他是想留下來陪她,給她一點無足輕重的支撐和溫暖,也算彌補他對她的歉意。
可是她說,求他——
他知道後這兩個字背後的含意是另外兩個字:出去。
自尊受損,蕭律人想也不想的起身,拂袖而出。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穩婆間或清晰而冷靜的吩咐:“用力——好,就這樣,再用力——熱水……剪刀……”
星移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是蕭律人知道,她一定在流淚,一定又在緊咬著她的唇。多少痛楚的呻吟,多少隱忍的悲傷,都在那唇齒之間鎖定了。
他忽然覺得疼。是哪疼,他不知道。這疼,讓他渾身也如同蘇星移一樣的顫抖。
時間過的很慢,彷彿在某一刻就凝住不動了。
蕭律人在屋外站著,一步都不挪。
他最討厭那些心浮氣躁的人遇事就來回踱步,要麼即使站著也總是做好多細碎的動作,只會讓一起等待的人更焦急更緊張。
可這會,餘茗和修原都是不時的跺腳、抬頭看天,要麼就是嘆氣。
嘆得蕭律人發煩,冷眼瞅著,正想打發他們兩個人走,門吱呀一聲開了。
晴柔第一個出來,端著一盆子水,紅紅的,刺人的眼。接著走出來的是穩婆,已經收拾完了,朝著蕭律人行了個禮,說:“蕭少爺,這位姑娘已經沒事了,只是氣血有點虧,需要好生調養,老身告退。”
蕭律人輕籲一口氣。眼前盡是鮮豔的紅,紅得妖豔,紅得邪氣。
他邁步進房,走到床邊。儘量心平氣和,儘量輕手輕腳,就是不想打擾了星移。她卻是醒著的,睜著一雙水潤的眸子,仰頭看著房頂,怔怔的發愣。聽見聲音,她轉過頭,朝他看過來。
心莫名的提著,他真怕星移會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讓他完全沒法接受的話來。
可是星移只是平靜的看了他一眼,便挪開了視線。她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小臉小瘦又尖,眼睛紅腫著,頭髮散亂著,唇被咬破了,卻被血塗得更豔。
暗夜妖嬈,說不出來的風情。
蕭律人竭力的平定心中的紛亂,這次沒有坐到床沿,而是拉了把椅子坐下,離星移隔了一尺遠的距離。
星移仍然沒動。
他做什麼,與她無關。她不想再費任何心神去猜測,去關注。
他開口,喚回星移的失神,說:“蘇星移,我們做一場交易吧。過了明天,我親自送你走。你想去哪,隨你,我把賣身契也一併還給你。”
星移沒動,彷彿沒聽見。這個時候才對她說這種話,不失為一種仁慈呵。只是,她要自由還能做什麼?她就是一個無用的人,無用的女兒,無用的母親,還是一個無用的女人。
蕭律人就像是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軟綿綿的回彈讓他覺得失落,因為這說明他再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和掌控蘇星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