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在親眼看見葉老前輩的食量,又親耳聽見他說別人是飯桶,臉色都會古怪些的。
不過古怪歸古怪,除了張成嶺,這兩個成年人誰也不是不知輕重的,立刻跟了上去,張成嶺目光瞥見,路邊上各種動物的屍骨越來越多,便覺得這裡陰森森的,又走了一陣,他竟然還看見了幾具人骨,都是屍首分離,十分可怖,便哆哆嗦嗦地問周子舒道:“師父,我們要找的那人,做什麼要住在這種地方呢?”
周子舒偏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哪知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唄。”
張成嶺小心翼翼地跨過一截人的大腿骨,又忍不住問道:“他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還弄了這許多機關,步步驚心的,萬一自己出來一趟也迷路了怎麼辦呢?這不是和往自己床下放老鼠夾子一樣麼?”
周子舒奇道:“往自己床下放老鼠夾子?”
張成嶺道:“我小時候有一次房裡進了老鼠,怎麼也抓不到,便往床下放了兩個老鼠夾子睡了,結果第二日早晨忘了,一腳踩下去,讓老鼠夾子把腳夾折了。”
溫客行聽見,“噗嗤”一聲樂出來,周子舒嘆了口氣,眼看著他一隻顧著說話險些一腳踏錯,便將他拎了起來,喝道:“閉嘴,看著你腳底下,想死麼?”
張成嶺吐吐舌頭,周子舒又涼颼颼地道:“不要以己度人,世上有幾個跟你一樣笨的?”
溫客行便把話題接過去,和風細雨地對張成嶺道:“世人之所以躲起來,其實也不過那麼幾個原因。要麼是這人心裡覺著有仇家要殺他,非得縮在一個誰也找不到地地方才行……”
周子舒截口道:“像鬼谷麼?”
溫客行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若要這麼說……也對。”
周子舒便趁機問道:“那谷主當年又是幹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非要躲進鬼谷呢?”
溫客行並不在意他見縫插針的試探,只大言不慚地道:“我麼?我自然是比較特別的,什麼也沒幹過,就稀裡糊塗地進去了,到現在自己都想不明白,我這樣的一個好人,是怎麼跟一群惡鬼一起活了那麼多年的。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周子舒笑而不語,完全當他放屁。
溫客行便嘆了口氣,說道:“阿絮,你可真是太傷我的心了——小鬼,你覺得我是好人麼?”
張成嶺對這脾氣好武功好,還會講故事的前輩簡直崇拜得五體投地,見問,立刻二話不說,點頭如搗蒜。
溫客行感動極了,摸著他的頭感慨道:“還是孩子好啊,有良心,知道好賴,別人對他好,他便記著,不像某些人……唉!”
周子舒沒言聲——同樣是做統領,像高崇那樣子,統領一幫自以為是正道的人,或者像他自己,統領一群殺手和探子,與鬼谷谷主是不一樣的。高崇只要用“天下大義”幾個字,便能叫那些人自己畫地為牢,而天窗的人,基本上進來就是賣命給他、給皇上的,那個組織背後是森嚴厚重的皇權,形成到如今,除了他自己,還沒人敢挑戰過它。
可鬼谷不一樣,因為鬼谷裡是一群亡命徒。
他們就像是一群窮兇極惡的毒蟲,被關進一個逼仄狹小的缶裡,自相殘殺是唯一一條活下去的路。十萬陰幽地,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沒有道德,沒有公理,只有強者為尊,最後也只有足夠強悍狠毒到吞噬一切的,那隻成為蠱王的蟲子,才能重見天日。
溫客行偽裝得太好,很多時候,連周子舒都會錯以為這只是個饒舌的普通男人。
只聽一邊溫客行繼續給張成嶺說道:“除了怕別人追殺的,還有一種原因叫一個人躲著別人,便是傷心。他心裡知道,最想見的那個人是再也見不到了,便乾脆將自己埋在這裡,時間長了,就能安慰自己說,他不找來,只不過是因為他也找不到了。”
然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道:“你師父將來若是不在了,說不定我也要找一個這樣的地方躲起來,不然跑出去,看見滿大街跑的美人,偏偏見不到最合自己心意的那個,豈不是很難過?”
周子舒便調笑道:“我還以為你要說打算和我同生共死呢。”
溫客行也笑道:“我說了你又不信。”
張成嶺便在旁邊插嘴道:“就像……就像俞伯牙摔琴嗎?”
兩個男人臉上的表情同時空白了一下,張成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半晌,才聽見溫客行輕聲道:“天下再無人懂高山流水,也對……可也不對。”
他看了周子舒一眼,周子舒卻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