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溪跪與剛灌了水的農田之中,羅大人朝著沈燼墨磕頭:“只要沈大人能救下官這一次,下官必當唯沈大人馬首是瞻。” 沈燼墨看著那縱然竭力保持平和卻壓不住對田壟之事深覺噁心的官員,凌厲的眼眸平靜無波到令人心寒。 繼續朝前行進:“先帝在位之時,親自耕躬田壟,田大人也曾跟著先帝下地勞作,聽說還是幹農活的一把好手。” 這些人在權力中心待了太久,手裡靠著背主換來的一切,都擁有的太容易。 他們,早就忘記了來時路。 羅大人有些不清楚沈燼墨想表達的是什麼,但心中的慌亂,卻在這個月夜四處散漫。 從泥坑中爬出,強裝鎮定:“是,先帝是千古難得一見之明君,下官無用,對不住先帝昔年栽培。” “羅大人,你瞧瞧你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便覺得這等耕種之事髒了你的衣裳,那皇上如今處在萬人之上的巔峰,又怎麼願意腳底沾泥?” 冷汗透過層層春衫,將羅大人的後背浸潤。 要他們命的,從來不是沈燼墨。 “可下官自來都是以皇上馬首是瞻,從未生出過反叛之心?” 方才為了活命,說唯沈燼墨馬首是瞻的人,轉瞬便換了話頭。 沈燼墨覺得這些個把陽奉陰違融入骨髓的人,還真是無趣至極。 且輕且淡,沈燼墨看向那繞月而生的青煙:“是嗎?” 羅大人容色煞白,如墜冰窖。 這些年他們的確未曾生出過反叛之心。 可他們仗著自己和夏弘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肆無忌憚的向上索取著權力,向下壓榨著天下百姓。 又如何不算背叛呢? 他們背叛了夏啟,背叛了夏弘,背叛了百姓,也背叛了自己當初從亂世走入一統的初衷。 初衷? 在先帝一朝是個值得被提及的東西,可在如今被提起,那就相當於迂腐。 這天下文人,只有一個吳辭修提及初衷,才不會讓人覺得虛偽與做作。 千里馬停在沈燼墨身旁,沒有再與羅大人多言之念頭,沈燼墨直接坐上馬背,揚長而去。 四下曠野,周遭翠綠,羅大人腿下須軟,直直摔倒在農田之中。 後背冰涼,禾苗的清香將一身錦袍的人包裹,羅大人竭力從沈燼墨的言語之中,去找尋沈燼墨所說的活路。 以一己之力從內部擊潰整個戶部,是他能不能走上這條活路的關鍵。 選擇了背叛能活,選擇了忠勇,便只有死路一條。 他想自己活,他想延續家族之榮耀,有錯嗎? 羅大人心中做了決定。 這個事情他不做,戶部旁的人也會做。 他這一生,似乎一直都在背叛,多背叛一次又算得了什麼? 活著,才能窺見另一種可能。 翻身從農田之中爬起,飛濺的泥點子落在禾苗之上,等到下一場春雨落下,就當塵歸塵土歸土。 戴上官帽,換上乾淨的衣裳,將那等子髒了的衣物用火摺子直接點燃,扔到了溝渠之中。 馬車壓過神都的青石地板,發出悶鈍的聲響。 透過車窗看著這晚間幽深寂靜的長街,看著這通往權力中心的必經之路。 羅大人忽然就笑了,笑得很是荒涼。 他嫌棄那沾了泥點子的衣裳髒,連洗都不願意洗就扔進了山溝深處毀屍滅跡,意圖掩蓋自己今日之狼狽。 而夏弘這一國之君,想收拾的真的只有一個戶部嗎? -- 負責策論之夫子課罷離,旬湛便被小廝推著進入了書房。 謝南星都來不及同夏域通稟,一股腦衝出書房,朝著如廁跑去。 今早在沈燼墨懷裡睡得熟,起床連帶著出門都晚了。 等來到明王府書房之時,剛放下書袋準備去如廁,就見等了他半盞茶功夫得夫子直接開始上課。 本就遲到的謝南星一下子不好意思再讓夫子等一等,硬是生生忍了一個半時辰,如今哪裡還能憋得住? 眼瞧著謝南星走了,便有貼身小廝緊跟著謝南星而去。 一瞧這熟練程度,便知道這小廝盯著謝南星的事情沒少做。 書房的門被從外頭關上,夏域信任的府衛通通守在書房外頭,夏域眼珠子一轉,心想今日可以多嘗試些旁的。 旬湛光是瞧著旬湛這勢頭,就知道夏域又要鬧什麼么蛾子。 “小九,謝南星隨時會回來,不準胡鬧太久。” 瞧著一點也不兇,甚至透著些許被挑戰底線之後的一退再退的縱容。 面對夏域像個小奶貓一般的挑釁,旬湛也樂在其中。 但今日,夏域竟然直接將比他高了半個頭的旬湛抱了起來,還是攔腰抱起。 旬湛眼中的笑邪氣愈甚,透著絲絲警告。 夏域自個兒坐上了輪椅,讓旬湛側坐在自己腿上。 並未如往日像個小豹子瞧見肉一般,直接上手咬。 夏域今日學會了鋪墊:“夫子您坐久了,這輪椅的墊子沒得我腿舒服,給您換一個坐一下。” 旬湛抿唇,定定盯著夏域。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