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東當日被孫行取出的一魂二魄已經回到了他體內,孫行不知詳情,還以為是蘇獻文做的。
過了會,黎小東才結結巴巴地說自己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回過神來事情就已經鬧大了,他沒想過要跳樓的,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孫行聽著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隻手狠狠地握住,讓他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張了幾次嘴他才發出一點聲音,“那你接下來怎麼辦?”
“我父母打算送我出國。”黎小東答。
孫行閉了閉眼,出國確實是最好的一條路,但黎小東原本不必面臨這樣的選擇。
黎小東在學校裡受到丁嵐等人的欺壓,他大概也是想要擺脫這種生活,希望丁嵐能夠得到懲罰,但絕對不是以魚死網破般的方式將一切公之於眾……
以自己為代價換取丁嵐受罰……這真的是黎小東需要的嗎,
孫行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問個結果。
離開黎小東家,孫行幾乎脫力連站都站不穩,手忙腳亂地跑到花壇坐下,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他的所作所為,雖然是打著為了幫助黎小東的旗號,但實際上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孫行過去受過霸凌,但當時的他無能為力只能承受,當年遺留下來的那份仇恨不甘並沒有隨之年齡的增長消散,反而沉澱下來成了心底一塊扣不掉的汙痕。
所以當他意外掌握了些法術之後,一心想要做點什麼填補自己心裡的空洞,他只關心施暴者有沒有得到懲罰,卻忽略了受害者,甚至不惜以受害者為工具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孫行深呼吸一口氣,從喉嚨到心肺都疼得不像話。
“抽菸嗎?”一個瘸腿的人走到他旁邊問道,還遞過來一隻看不出來路的煙。
孫行搖搖頭,拒絕道:“謝謝。”
路池澤不以為意,自己叼著煙開始抽起來。
天色已黑,路燈光圈之外的兩個人,一個是重點高中備受關注的新人老師,一個是路邊修鞋賣包的大叔,本來沒有交集的兩個人這會聚在一起竟然也不覺得違和,甚至他們身上的落魄都有些微妙的相似
過了很久,等路池澤都抽了三根菸,孫行終於開口,“我以為我可以做個正義的裁判者,現在才明白自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能知道就不錯了,還有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把自己作死的。”路池澤彈了彈菸灰說道。
想了想,孫行問,“那天的那人究竟是誰?”
這指的是蘇獻文,蘇獻文給孫行留下來很深的印象,這些天腦海裡時不時就會出現當天那個死神打扮的“人”。
“他可不是人,”路池澤笑了一聲,“是鬼。”
孫行:“死……死神?”
路池澤:“噗……好吧,也差不多,他是引魂使,地府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就理解為地位稍微高一些的陰差就好。”
“原來是真的存在的……”孫行低聲說了一句,接著又問,“我小時候聽老人說壞人死後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生前的罪惡在人間被揭過,死後會有懲罰嗎?”
“這我哪知道,我可沒這種經歷,”路池澤將菸頭懟到地面上弄熄,“地府搞不搞懲罰我我不知道,不過可千萬別寄希望於這位引魂使,沒有比他更不靠譜的鬼了。”
孫行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沒有心思深究路池澤話裡話外的意思,只是苦澀地笑笑,“對於這些人渣真的沒有辦法制裁了嗎?”
類似的話他好像也問過蘇獻文,但當時厲鬼自爆沒等到蘇獻文的回答……不過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話。
“我怎麼知道。”路池澤從衣服口袋裡又摸出了一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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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休息日,鄧昊北領著同夥丁嵐來到芷界所在的小區。
距離上次過來已經過了半個月,這個小區還是一樣髒、亂、吵。這倆人家裡條件都不錯,犯不著他們操心生計,也很少接觸這樣的環境,紛紛露出嫌棄的表情。
在嫌棄之餘又覺得這裡的氛圍跟騙子很搭,甚至有種傳銷窩點的調調。
鄧昊北記憶有點含糊,瞎轉了兩圈也沒找到正確的樓棟。
兩個高中生在小區裡轉悠引起下棋大爺的注意,問了一嗓子來找誰。
鄧昊北不知道騙子的名號,便找著記憶描述:“高高瘦瘦的……特別瘦,臉色也白,好像在賣彼岸花……”
彼岸花這三個字讓鄧昊北覺得自己蠢爆了,吞吞吐吐才算是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