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慶春道:“侯爺說他未死,何以見得?”
楊曄道:“告訴你也無妨。你們從懷遠撤離以後,事後我軍將士清點屍體,有些屍體上結了薄薄的白霜,別人不曉得怎麼回事兒,我卻瞧得出來,那是被枕冰劍所傷。若不是他,莫非是你家皇帝將枕冰劍又賞了別人?可是你家皇帝雖然可惡,但這枕冰劍斷斷不會再給人了,他若真死了,必定會隨著他下葬,所以說,你在騙我。”
何慶春苦起了臉,嘆道:“侯爺說那劍什麼的老奴不懂,不過凌少卿他是真的死了,佛門聖地,菩薩看著呢,老奴不敢對侯爺打誑語,侯爺且放了老奴吧!”
楊曄哪管他什麼菩薩天王的,一把抓起他胸前的衣服提了起來,怒道:“你胡說,他沒有死!”待見何慶春滿臉驚恐之色,他悔悟過來,慌忙又放輕了力道,溫聲道:“老總管,兩年未見,我還真是有點思念你。你想過我不曾?”
何慶春見他糾纏不休,待楊燾出來看見了不好,便悄悄往無樑殿前的翼軫衛那裡看了一眼,忽然放大了聲音道:“侯爺,老奴不過是個太監,況且年紀也大了,實在是……侯爺風流一世,這麼抓著老奴,可是有些不妥當。侯爺若是好這一口,老奴那裡還有兩個年輕一點的小內侍,待會兒給侯爺瞧瞧……”
這老太監也是在大衍的皇宮中待了幾十年,給人難堪很有一套功夫,楊曄壓根兒不在乎他的諷刺調侃之意,卻捕捉到了他遊移的眼光,心中一動,眼角的餘光掃向那邊的翼軫衛,見那群活死人竟然有了些人氣,紛紛往這邊看了來。
他快速思忖一番,忽然有了些許希冀,說不得只能姑且一試了;便突然沉下臉來,厲聲道:“你這話是說我麼?老總管,你的膽量不小,卻不知這顆人頭在脖子上是否生得牢靠,且待讓侯爺我試上一試。”言罷伸手便抽出了鍾離針腰間的佩刀,乾脆利落地架到了何慶春的頸項中。
何慶春大驚失色:“侯爺,上山之前有約定,山上不能動刀槍,你這般拿刀架著老奴,在天下人面前可是大失了信義!”
楊曄冷笑道:“天下人算個鳥!本侯爺我從來就沒有講過什麼信義!你敢不告訴我凌少卿的下落,我殺你便殺了,我哥哥也是斷斷捨不得拿我去抵命,好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倒是你的皇帝陛下,嘿嘿,你惹得侯爺興起,連他一塊兒殺了,也不算什麼!”
何慶春被他逼得背靠著青石欄杆,身後是萬丈深澗,眼前是閃閃鋼刀,一時間魂飛魄散,顫聲道:“侯爺;求你放開了老奴吧,老奴真的無法告知侯爺什麼!”
楊曄聞言手上微一用力,何慶春的頸項中頓時多了一條紅線,那血珠子便跟著滲了幾滴出來。便在此時,那邊翼軫衛中有人一聲低喝,幾個翼軫衛形如鬼魅般閃了過來,帶頭那人沉聲道:“淮南侯請放開何總管!”
他們這麼一動身,楊曄屬下的侍衛們跟著便搶了過來,擋在楊曄身前,兩方頓時有了些劍拔弩張的架勢。楊曄並不放人,反倒扯著何慶春往無樑殿前的翼軫衛靠近了幾步,隨手將何慶春甩在地下,冷聲道:“你們跟著你們那個倒黴皇帝,已經落魄至此,你這老傢伙還敢跟我嘴硬!真當我不敢殺你麼!”言罷一刀就砍了下去。
這一刀果然是刀光霍霍,殺氣凜凜,然後突然間,一柄劍連著劍鞘伸了過來,擋住了楊曄的手中之刀,反挑而上,接著那帶鞘劍順勢斜劈而來,點向他的手腕,輕靈迅捷,身隨劍走,翩躚若飛。
第 85 章
這一瞬間,楊曄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順著他的劍勢便拋了刀,胸前門戶大開,只等著他一劍刺來,那人卻反手收劍,一把提起地下的何慶春,搡到了自己的身後去。
楊曄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那人,那正是最初發聲低喝,讓翼軫衛去救人之人。
他對著那人慢慢攤開了雙手,微笑道:“其實我就是嚇嚇他,好引你出手。他帶著重傷的你出京城,必定悉心照顧了你一路。看你的面子,我也不能殺他。”隔著斗笠上垂下來的黑紗,楊曄看不清他的臉,眼光貪戀地在他身上游移,這高挑勻稱的身軀曾被他抱在懷中輕憐密愛過,一分分一寸寸地撫摸過,如今清減了許多,卻依舊是那麼熟悉。
那人後退了幾步,只是一聲不響。楊曄不敢錯開眼珠,恍惚間竟有一個錯覺,這些翼軫衛們穿著一模一樣,均都少言寡語,自己若是容得這人退卻到人堆裡去,會不會再也認不出來他。他念頭還沒有轉完,行動卻比心思快得多,人已經衝了上去,關鍵時刻人的潛能會爆發,這身法竟快到了不可思議,就這麼不管不顧地摟住了那人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