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按預定的議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這讓坐在最後一排角落裡的馬良終於鬆了口氣兒,黃浩提出的讓他和所有西川幹部們擔心的事沒有發生。照昨晚縣委副書記的意見派便衣警察守住路口,阻止上訪的殘疾人進城。馬良斗膽在會上與黃浩吵了起來,後來在趙靜雅和喬峰的支援下,縣委書記肖華也預設了:縣殘聯留兩人維持正常信訪接待工作。這道理誰都明白,條條大道通羅馬,粗暴干涉上訪者的法定權力,不僅違法也會引起上訪者的反感,一旦鬧成對立局面,天曉得會出什麼亂子!
但下午的會議安排卻脫離了議程,並讓西川所有幹部大吃一驚:在與會者準時進場尚未落座時,西府市殘聯理事長於文興突然在主席臺邊說:“同志們,下午開會之前,咱們用十分鐘時間,參觀一下西川縣殘聯辦公點吧!”
真是應了“是禍躲不掉,是福免不了”這句老話。馬良的大腦登時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癱坐在椅子上,就在他垂下腦袋的一瞬間,他看見正坐在主席臺上,笑呵呵跟人打招呼的肖華,紅潤的臉龐一下變成了豬肝色。
“這不是馬良嗎?!大家都等你帶隊哩,快走吧。”
馬良抬起頭時,於文興正笑眯眯地望著他。這笑臉,親切、和藹,像鼓勵,如鞭策,和著關愛,摻著呵護,如冬日裡的陽光,溫暖了馬良冰冷的心。
一種奇異的力量,從馬良狂跳的心胸中竄起,他迅速站起來,衝王文興點點頭,兩人並肩走出了會場……
約莫一刻鐘過後,會議接著召開。沒用主持人開講,西府市殘聯理事長於文興坐在了講話席上:“同志們,剛才大家看了西川縣殘聯辦公情況,有什麼感想?”
與會者面面相覷,沒人曉得這位西府市二十八萬殘疾人的當家人,葫蘆裡賣的是啥藥。
王文興用冷峻的目光掃視了一下會場,接著說:“我先講幾句閒話,我是頭一回來西川,在這之前,已經跑過了全市十四個縣區,許多縣區殘聯的信訪接待室冷冷清清,大半天見不著一個來訪的殘疾人。大家剛才都親眼見著了,西川縣殘聯信訪室裡可是熱熱鬧鬧,人滿為患啊,這說明了什麼?”
西川縣領導幹部極不自然地垂下了腦袋,絕大多數與會者搖晃起得意的頭顱。
“同志們,政府在壓縮編制,精簡機構的背景下,不斷增加人力財力,充實加強縣區殘聯組織建設,中國殘聯和省殘聯多次發文要求基層殘聯的大門,一律向殘疾人敞開。可我們許多縣區殘聯的大門只對政府開著,對上級開著,難見一個殘疾人。”
靜寂的會場,響起嗡嗡的竊竊私語,馬良抬起了頭。
於文興提高了嗓音,加重了語氣:“許多縣區殘聯沒有殘疾人上訪,可不斷有當地殘疾人找到市裡省上,越級上訪。這又說明了什麼?西川縣來訪的殘疾人成群結隊,可據市殘聯信訪處統計,西川縣殘聯新一屆班子上任後,還沒有一個殘疾人越級上訪,這又說明了什麼?嗯?”
於文興收住話頭,掃視了一眼會場上低下去的一大片腦袋,心情沉重地說:“同志們,這是一個非常簡單明瞭的道理,天下絕對沒有一個受了委屈碰到了困難的孩子,去向別人的父母訴苦。殘疾人能找到殘聯的門上,說明他們把殘聯當成了家,當成了自己的父母,他們信任殘聯,相信殘聯能給他們解決問題。一個人再糊塗,也不會去找明知不為他們辦事的人,殘疾人越級上訪,說明他們對當地殘聯失去了信任。僅憑這一點,西川縣殘聯的信訪工作已走在了其他縣區的前頭。”
王文興呷了口茶水,繼續說:“同志們,殘聯是連線政府與廣大殘疾人之間的橋樑和紐帶。各級殘聯的工作說白了就是發現問題找出對策,然後協調政府相關部門對症下藥,把殘疾人的要求和願望落到實處。如果我們連來訪的殘疾人都懶得接待,如何能發現問題,還談什麼解決問題?西川縣殘聯敢於把大門真正地向殘疾人敞開,能認真聽取殘疾人的呼聲,這說明他們正在積極尋求解決問題的良策,這種做法是值得讚賞的。市上準備把西川匯總的問題,作為制定明年全市殘聯工作的依據。希望大家回去後,好好反思一下,在反思中奮起,探索出基層殘疾人事業的新路子。”
一陣熱烈的掌聲,淹沒了於文興的話語。
最後,陳少斌代表省殘聯執行理事會對西府市殘聯新一年的工作提出了新的目標和要求,省市殘聯領導為西川縣和其他三個縣區頒發了年度先進單位獎狀。會後,跛著一條殘腿的陳少斌和於文興單獨約見了馬良,就縣殘聯當前面臨的問題一一進行了探討,提出了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