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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像太陽照在雲彩上的煥然遠景在吸引著你。只要你堅持,你就會擁有它。雖說,擁有它的同時,你也同樣擁有烏雲。但那是怎樣的烏雲啊!那麼鬱怒的燦爛,那麼翻騰的暴怒,你要學會屬於自己的閉口緘默、鉛沉如壓,也要學會自己的沸然一怒,白雨漫天。那其間的雲垂海闊,月朗天低,文彩輝煌,星耀四野,是你窮此一生,也難拋難忘的你所熱望的生命!”

小卻以手掬水,輕輕洗濯著肩胛的肌膚。他頭一次見到,師傅身體上原來有那麼多的傷。可那傷痕,並不讓人慘淡,而是讓人奮然。那一條從肩至肋的長長的刀傷,那猙獰的、尖銳的痕跡勇慨得令人驚歎。令人驚歎的是那一刀之後,這傷痕依附的主人還是活了下來,且不改姿態、更增勇銳地活了下來。

肩胛微笑道:“這一輩子,我做過很多錯事……”

“也錯過了很多對的事。”

“你也會這樣,但記得,什麼都可錯過,但不要錯過自己的生命。”

他微笑地看著小卻:“記著,這次,我真的要走了。”

“可我沒有錯過你,你也沒有錯過我。”

“我們沒有錯過這六年的生命。”

小卻先只還是靜靜地浣洗著師傅的身體。他已經習慣了,知道師傅說的話有好多自己都一時難懂,就比如今天的……他還一如既往的默默地聽著,卻猛然覺出不對,感覺自己心頭一時說不出的亂,然後詫然抬眼,愣愣道:“可是,你勝了!”

肩胛微微一笑:“我是勝了。”

“可其實,從明德殿中,長天一刺,我終此一生,就永難復原。”

“何況,又再逢今日之戰!”

他說到這裡,口氣猛地昂揚起來。

小卻猛然發現,原來平日如此淡定的師傅,其實也像所有的男人一樣,是如此的渴望與喜愛著戰鬥。他被肩胛的語氣點燃,可接著,卻明白了他語中的含意。

卻見肩胛目光璀粲,孩子氣的明朗一笑:

“風角、鳥佔、雲祲、孤虛之術,最終也沒有難倒我。小卻,你說,我是不是個英雄。”

這是小卻頭一次聽到師傅說起自己是個“英雄”。

他看向師傅,卻見師傅眼裡居然都是一種好玩的神情,那好玩裡還有一絲羞澀。只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經常會很幼稚地不斷得意或絕望地自己對自己說,自己拍自己的肩膀誇讚自己:‘我是一個英雄’。嗯,我是一個英雄,我是一個英雄……那麼說時,讓我感覺到自己像一個小男孩兒似的快樂著。”

小卻不由也被師傅的語氣逗笑了。

可同時,隱隱的,他潛意識裡感到有一條裂縫正在自己心口生長,它慢慢綻開,起初很慢,但一直深割下去,直要切入那生命深處,切入到生命的最底層的黑黝,然後,崖崩岸毀,不可收拾地撕裂開來。

他從沒有感受到過這種痛楚,像自己的身子、不!是自己的整個生命,都正在被徹底地撕成兩半。撒裂後,自己還要眼看著它向內吞去,吞噬於那深廣得永遠也填不滿的裂縫,那廣闊得如這宇宙,如那深淵大海般的縫隙。而最讓他痛苦的是,他發現:就算填儘自己的整個生命,也將難以將之填滿。

肩胛的眼睛忽定定地看著他。

“不要哭。”

他的語氣並不重,可是裡面有一種堅定的力量,像他在用所有的意志與生命在小卻的腦子裡要打進一根釘。這根釘子一旦釘進,那無論如何,以後小卻的生命再遭何打擊,再如何殘損,那生命,總有一根釘子釘著,也將永不潰散。

“以後身邊沒有我了。”

“你就不再只是個男孩兒,你是個男人了。”

他略一哂笑:“男人是個很奇怪的字眼,你如照著別人的期望與標準去做,你將永遠做不到。你得學會自己給自己定標準。但起碼有一條:不許自己哭。”

“不許為我哭。我沒做過什麼軟弱到要讓別人為我哭的事。”

小卻臉色煞白。

這麼說,肩胛真的要死了?

死是什麼?——雖說他已經歷過很多,談容娘、張五郎、於重華、傳說中的爺爺與父親、大野龍蛇會的朱粲……以至,最近的親孃。

可死亡是頭一次這麼公然正大的與他遭遇。

他望向肩胛,如同他身後有著一扇門,他看不穿,猜不透。

肩胛卻坦然從容地笑道:“我是要‘死’了。”

“你想知道什麼是死?”